硝烟如恶鬼般缠绕着吉安城,久久不肯散去。皇甫嵩踩着满地狼藉,踏入了这座被死亡浸透的城池。
内城之中,死寂笼罩一切。
皇甫嵩的战靴深陷在粘稠如胶的血泊里,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咕唧”声,仿佛大地在无声地呜咽。抬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人间炼狱:墙角蜷缩着妇孺僵硬的尸体,老人被残忍地钉在门板上,年轻男子的躯体堆叠如柴,层层叠叠,触目惊心。腐肉的酸臭与焦木的刺鼻气息交织,在空气中疯狂翻涌。几只乌鸦立在残破的屋檐上,尖锐的鸣叫刺破死寂,似在为这悲惨的一切欢呼。
“将军,东城尸坑清理完毕。”韩冲匆匆赶来,铁甲上斑驳的黑红污渍,是这场杀戮最鲜明的印记。他脸色灰败,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共两万八千余具尸体,大多是青壮年男子,还有不少妇孺……”
皇甫嵩抬手止住他的话语,目光被街边一具小小的尸体吸引。那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胸口被利刃无情剖开,心脏不翼而飞。可奇怪的是,孩子脸上凝固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超脱尘世的诡异平静,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像是红莲教的献祭仪式。”皇甫嵩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城破前,他们杀害了最后一批祭品。”
韩冲喉结剧烈滚动,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
转过街角,更为可怖的景象撞入眼帘。数十具尸体被精心摆成莲花的形状,每具尸体的额头上,都刻着狰狞的血莲图腾。中央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凝固的黑色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怪物。
随军文书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毛笔的手不住颤抖,却仍强撑着记录眼前的惨状。皇甫嵩敏锐地发现,这些尸体,伤口处却不见多少血迹。
“他们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放干了鲜血。”他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派人去查清楚,这些血究竟用在了何处。”
“报——”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单膝重重跪地:“丁将军在红莲教总坛发现密室!”
红莲教总坛设在曾经庄严肃穆的吉安府衙内,如今却早已面目全非。大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用鲜血绘制的巨大莲花图案,猩红刺目。地上散落着各种阴森古怪的法器:人骨制成的铃铛,人皮绷成的鼓,还有堆积如山、写满诡异咒语的黄纸,每一样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丁春山站在后堂入口,脸上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眼神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大将军,您一定要亲自看看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如潮水般扑面而来。皇甫嵩眯起眼睛,待适应昏暗的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这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地下密室,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血池,猩红的血水仿佛永不干涸。池边整齐排列着七具童男童女的尸体,他们胸口大开,空洞的胸腔仿佛在无声控诉。血池后方,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巍然耸立,上面供奉着一尊诡异的圣母像。那雕像通体漆黑如墨,面容却洁白如玉,嘴角挂着慈悲的微笑,可手中却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圣洁与邪恶在此刻诡异交织。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祭坛前跪着三具身穿红袍的尸体,他们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却依旧保持着虔诚跪拜的姿势,仿佛至死都在为心中的“信仰”献祭。
“自杀的祭司。”丁春山一脚踢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城破之时,他们在这里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皇甫嵩走近祭坛,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些未完全烧尽的纸片。他弯腰拾起一片,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随后,他缓步走到血池边,凝视着池中已经发黑的血浆,眼神深邃如渊。
“把血池清理干净。”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们费尽力气,终于排干了血池中的污水。池底,一幅巨大的莲花图案显露出来,栩栩如生。皇甫嵩的目光落在池底的文字上,那里赫然绣着“圣母临世,红莲降灾”八个大字。
丁春山咬牙切齿,满脸恨意:“这些疯子,究竟在谋划什么?”
皇甫嵩凝视着血池底部那妖异的红莲图案,指尖轻轻抚过刻痕,发现凹槽中还残留着细碎的金粉。他忽然直起身,铁甲发出冷硬的碰撞声。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祭坛上的圣母像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众人悚然回首,只见雕像洁白的脸颊上,竟缓缓渗出猩红液体,像极了血泪。
“将军小心!“韩冲一个箭步上前,却见皇甫嵩已经拔剑出鞘。剑锋划过血池边缘时,池底的红莲图案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
墙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血。三具祭司尸体突然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红光。
“尸变!保护将军!“丁春山怒吼着挥刀砍向最近的祭司,刀刃却像劈在铁石上般迸出火花。那具干尸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他的手腕,露出森白牙齿。
皇甫嵩剑光如电,一道寒芒闪过,祭司的头颅滚落在地。但无头尸体仍然死死钳制着丁春山,断颈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线虫。
“是蛊虫!所有人退出密室!“皇甫嵩一把扯下披风盖在虫群上,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焰触碰到黑血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有无数人在火中惨叫。
火焰在密室中肆虐,披风与黑血交织的烈焰中,传来令人牙酸的爆裂声。皇甫嵩长剑横胸,死死盯着那几具仍在挣扎扭动的无头尸体。随着火焰越烧越旺,尸体上的红色线虫发出尖锐的嘶鸣,在火舌中扭曲成灰。
“快走!”皇甫嵩大喝一声,带着众人疾步退出密室。待所有人撤到安全地带,他立刻下令:“将城内所有尸体集中起来,全部焚烧!务必烧得干干净净!”
军令如山,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强忍着刺鼻的腐臭,将街头巷尾、尸坑血池中的尸体逐一搬运到城东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苍蝇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韩冲手持火,率先点燃了第一堆尸体。火苗迅速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悲惨的身躯,浓烟滚滚升起,直冲天际。一具具尸体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红莲教留下的罪恶也随之逐渐化为灰烬。
“大将军,这着实有些诡异……红莲我教必有阴谋。”丁春山望着漫天浓烟,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
皇甫嵩目光冰冷如霜,望着被火焰照亮的天空,沉声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此事先通报锦衣卫让他们查,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仔细搜查城中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为防万一,焚城。”
夜色渐深,熊熊烈火仍在燃烧,映照着吉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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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燕京城外,官道之上,旌旗蔽空,金鼓齐鸣。王离大将军、镇北侯、成安侯率领着得胜之师,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大军所过之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中,将士们身披甲胄,威风凛凛。百战穿甲军的将士们走在最前列,他们的战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中的兵器寒气逼人,每一个眼神都透露出历经沙场的坚毅与自信。
后面是镇北侯和成安侯麾下的东西大营部分精锐部队,整齐的步伐如同战鼓,敲击着大地。
王离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稳而坚定。他望着前方的燕京城,心中感慨万千。这场平叛之战,无数将士浴血奋战,如今终于圆满结束,他也算是不负陛下所托。
镇北侯和成安侯紧随其后,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们深知,这一次的胜利对于燕国意味着什么,算是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胜利,此次平叛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意料,也让他们见识到了少年皇帝麾下百战穿甲军,恐怖的真实战力。
以他们多年来的军旅生涯,以及对自各自麾下边境战力的估算,即便算上两方边军近近二十万野战精锐,面对十万百战穿甲军,胜算依旧不足三成,而且皇宫中还有三万,难以揣测的的御林军的,不由得暗暗庆幸当初的选择,否则生身死族灭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