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般温暖，可香克斯却蹙了蹙眉，下意识将手掌覆上心口，像是要按住那里泛起的阵阵隐痛。

庭院中，茉可唇角漾开的笑意比枝头积雪还要纯净，这分明是世间最温暖美好的画面，可为什么？

香克斯喉间发紧，只觉得那笑声越清亮，心底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就越发汹涌，几乎要冲破胸膛。

醉意如潮水般一波波漫上来，茉可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原本轻轻哼唱的曲调也渐渐微弱下去，像是被风吹散的游丝，现在茉可只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了，又沉又重，整个人不由得就这么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去。

香克斯瞳孔骤缩，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化作了慢镜头，飘落的红梅瓣停滞在半空，而茉可倒下的轨迹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

“——！”

身体比思考更快行动，等香克斯回过神时，已经将人牢牢接在怀中，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告诉着香克斯，茉可只是醉了的真相。

心脏剧烈震颤着，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生疼，香克斯是真的被吓到了，茉可倒下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画面一闪而过，令他几欲发狂。

香克斯大口深呼吸，冰凉的空气顺着灌入肺腑，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后知后觉的惊悸。

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垂眸就见茉可的手腕正搭在他的臂弯处，苍白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香克斯抿紧薄唇，小心翼翼将那茉可的手腕拢进掌心，指腹下的脉搏微弱却真实，让香克斯又安心了些许，忍不住收拢手指，用体温一点点焐热那片寒凉。

疼痛并未降临，茉可迷茫的眨了眨眼，身旁的人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样子，但这人身上有她熟悉的体温与味道，她喜欢。

茉可本能往香克斯怀里蹭了蹭，手指趴着结实的胸膛，半醉半醒间，仰起酡红的小脸，迷蒙的眸子里氤氲着醉意。

“香克斯……”

香克斯收紧臂弯，将茉可往怀里带了带，低头时下颌擦过茉可发顶，眉目格外温柔。

“我在呢，茉可酱。”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茉可听见。

“嗯~”

茉可不满哼唧了声，带着几分醉态的执拗抬手捧住香克斯的脸，温热的掌心贴着香克斯微凉的面颊，用力将香克斯的脸拉近，鼻尖几乎相触，迷蒙的双眼努力聚焦，睫毛轻颤着在香克斯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嘿嘿，是我的香克斯……”

确认了是自己的香克斯，茉可忽然绽开笑容，眼角弯成月牙，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又蓦的凝住，随即就见茉可鼓起腮帮，眉头微蹙，像只炸毛的猫儿般用额头轻轻撞了下香克斯的鼻尖。

“香克斯是大笨蛋!”

带着鼻音的嗔怪混着酒气，茉可气呼呼的揪住香克斯的衣领。

“嗯~香克斯是大笨蛋。”

妻奴·香克斯表示自家媳妇说什么是什么，丝毫没有自己骂自己的不适，依旧笑得宠溺，大手托着怀里的小醉猫，安抚的替茉可顺了顺背。

“大骗子。”

茉可不依不饶，像被惹恼的幼兽般奶凶奶凶的睨着香克斯，喝醉后的茉可显然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与理智，小孩一样胡闹着，情绪上头说来就来，双眼突然蓄满了眼泪，死死攥着香克斯的衣襟。

“大骗子，说好了，不让我一个人的。”

一句话囫囵半晌才说了个完整，尾音一点点弱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委屈的呜咽。

“对不起，是我的错，让茉可酱一个人了，以后不会了。”

香克斯乖乖道着歉，眼底的心疼几乎凝成实质，茉可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早就察觉到茉可的情绪不对劲，第一次是他找到茉可的那年，而第二次就是接近艾斯那臭小子出海。

他的小茉莉就这么反反复复处于一个临近崩溃的边缘，没有哭泣亦或生气，他的小茉莉一直都在忍耐，就因为那臭小子有想要去的冒险，也不管是否会惹家人担忧，一个劲的胡闹，而他的小茉莉又做错了什么？非得担忧着，承受这一切。

“香克斯。”

香克斯正暗自气恼，忽然，怀中人儿又开了口，低头看去，只见茉可仰着小脸，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此刻却是睁大了眼睛望向夜空。

月光在湿润的瞳孔里碎成星星点点的银辉，映着簌簌飘落的雪花，茉可松开攥着香克斯衣襟的手，转而伸向夜空，似是想要抓住什么，醉意朦胧的侧脸在月光下美得那般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雪花消融在夜色里。

“怎么了，茉可酱”

香克斯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烦躁强压下去，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去茉可发间的落雪，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是怕惊扰了这冬夜里最娇贵的花。

“香克斯，我有好好把艾斯养大吗？有好好的完成爸爸妈妈的嘱托吗？他们会开心吗？”

茉可微微歪着头，空茫茫望着天空，任由香克斯温暖的手掌包裹住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指尖。

雪花无声落在茉可纤长的睫毛上，又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如同泪水一般从眼角滑落。

“当然有，茉可酱做的很好，船长和船长夫人他们肯定是开心的。”

香克斯低声哄着，指尖小心翼翼拭去茉可眼角的泪痕，眼神疼惜。

“骗子。”茉可抬手抵在香克斯坚实的胸膛上，推开了些许距离，“我肯定做的不好，不然，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不夸夸我呢？”

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脸上那强撑的笑容让茉可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无数片。

“……”

香克斯想笑着哄哄茉可，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不由得下意识收紧双臂，将茉可更深嵌入怀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又在触到茉可单薄身躯时放轻了力道。

凝着茉可朦胧的目光，香克斯最后只得将脸深深埋进茉可温热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从颈间传来，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乖，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宽厚的肩膀微微耸动，茉可能感觉到颈窝处传来的湿热，不知是呼吸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此刻的香克斯就像是暴风雨中强撑着的树，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脆弱的本质。

“……嗯。”

茉可眼神似是清醒了一瞬，没有继续闹腾，乖乖点了点头，软软窝回香克斯的怀里，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伤心味道的怀抱，沉沉睡了过去。

夜风呜咽着掠过树梢，带来簌簌飞雪，香克斯抱着茉可跪坐在庭院中央久久没有回神，只是本能微微侧身，用自己宽阔的背脊为怀里的茉可挡住寒意，任凭飞雪覆满肩头。

他的世界如今只剩下怀中这个安静到令人心碎的重量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其夺走，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