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在灵堂待了一夜。
也许是坐在摇椅上使人困乏,临近天亮,姜绥宁歪着头躺在摇椅中,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江南不会落雪,黎敬州看着姜绥宁在晨光熹微中,光影轻掠的脸,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痴迷。
他没有骗姜绥宁,他来江南,确实是有公事要处理,凌晨一点才到,也是因为他将这两日的工作都处理了,好留出时间,陪她料理琐事。
他所做所求,全凭本心罢了。
同样的天光之下,秦应珩刚从机场出来,特助顾兆年一路步伐快促,跟在秦应珩身后。
“秦先生,我已经派人找过姜小姐的下落了,大前天凌晨,她的航班抵达江南,当时来接她的,是一个叫苏珉的年轻男人。”
顾兆年说到这里,只见秦应珩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温润的双眸此时乌沉沉的一片,眸色很深暗:“男人?”
“是的,大概是姜小姐的家人或者朋友吧?”顾兆年顿了顿,道:“这个苏珉前天进了医院,具体为什么还没查出来,但是我已经查到了他的住院记录,您要去看看他吗?”
秦应珩面色冷凝,“现在过去。”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路无人说话,气压很低。
直到四十分钟后,江南市中心医院门口,顾兆年替秦应珩拉开车门,男人才表情凝重地从里面走出来。
苏珉躺在病床上休养,他骨折严重,医生说近期最好不要乱动。
张蕙芝从家里带了鸡汤过来,吹冷了递给苏珉,问道:“明天就是妈的葬礼了,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苏珉眼中满是血丝,阴沉不已地看向张蕙芝,冷冷道:“你倒是孝顺,可惜没用!苏存徵什么都不会给你,也不会给你肚里的孩子!”
张蕙芝嫁给苏珉是媒妁之言,新婚燕尔时,也曾觉得这个男人人品端正,是个谦谦君子。
可如今,张蕙芝只恨自己当年瞎了眼。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向女人撒气!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让爸回心转意!”张蕙芝一把抢过苏珉手中的鸡汤,“爱喝不喝,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
苏珉被呛声得满脸通红,他死死攥紧拳,盯着张蕙芝,咬牙切齿,“滚!你现在就滚出去!你去讨好苏月晚那个该死的女儿,看看她会不会从手指头里漏点好处给你!”
话真是说得不堪入耳。
张蕙芝正欲反驳,门口,男人低沉万分的嗓音,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你刚刚说,谁的女儿?”声音分明温润,偏偏语调阴沉得像是厉鬼。
苏珉被黎敬州命人打了一顿,如今被杯弓蛇影,看见秦应珩,惊惧不已。
“你你也是过来帮姜绥宁的?我这两天可是一直在医院里,什么都没有做啊!”
顾兆年跟着秦应珩的方向来到病房时,秦应珩已经站在了苏珉床前。
男人温雅的面容一片冷意,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说一遍,是谁的女儿?”
“苏苏月晚啊”苏珉的声音不稳,“你究竟想问什么”
“苏月晚的女儿?绥宁明明已经”秦应珩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下去,他的表情是滴水成冰的冷,“地址。”
“我凭什么把地址给你?”苏珉硬着头皮道:“你什么来路,你凭什么问我要地址!”
秦应珩依旧面色冰冷,下一刻,他突然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你这伤,是被人打的吧?你信不信,我下手只会比他更狠?”
“秦先生”顾兆年想要制止,顿了顿,没说下去。
一旁的张蕙芝擦擦眼泪,不愿再看苏珉这副窝囊样子,冷声道:“我知道你们着急,这样吧,10万!我把地址给你。”
秦应珩在张蕙芝紧张的神情中,冷冷道:“把钱给她。”
苏家门口,苏存徵正将送了礼金的宾客往里领。
姜绥宁穿着白色的孝服,素黑的头发挽在脑后,泪痣精致,素颜也清丽。
她拿着酒杯,依次给每桌的来客敬酒寒暄。若是有人问起,姜绥宁就说,自己是苏存徵的外孙女。
众人骤然听闻苏存徵有个外孙女,一时都有些意外,但很快,也就纷纷点头,夸赞苏存徵福气好,有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外孙女。
姜绥宁笑笑,说您几位的面相也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总之圆滑周到,叫人挑不出错。
至于黎敬州,他和苏存徵的直系亲眷坐在一桌,那些人也问黎敬州,他同姜绥宁是什么关系,黎敬州只说是朋友。
可是男人眼中的情绪不带掩饰,旁观者只需要一看,便心知肚明。
这般容色出众的男人,竟是单恋倾心,苏存徵这个外孙女,确实是命好。
而苏存徵远远看着姜绥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么多年,这孩子能在月晚过世的情况下,将自己养得这么好,苏存徵又欣慰又自责。
他正出神,面前,突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西装的男人。
男人气质温润清雅,不同于黎敬州身上的淡漠疏离的上位者气质,她看起来,有种温和如玉的贵公子感。
“你好请问你是”苏存徵盯着他看,一时间想不出来,苏家还有这种出类拔萃的小辈。
秦应珩将一沓钱放在桌上,“听闻您夫人过世了,请您节哀。”
这礼厚重,寻常人家吊唁,哪里至于备这么厚的礼。
苏存徵面露惊讶,连忙道:“你是哪家的小辈,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秦应珩恍若未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姜绥宁,女孩眼角的泪痣真切,在这一身素白中,显得更刺目。
秦应珩觉得自己的视线也被刺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轻扯唇角,道:“那是苏月晚女士的女儿,姜绥宁吧?”
苏存徵迟疑道:“是的。”
“那就没错了,厚礼是应该的。”秦应珩桃花眼里一片冰冷,他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字字坚定,“因为我是姜绥宁的丈夫,秦应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