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除夕的风俗可谓是别具一格。
看着林墨琛和顾璟曼在顾云山指导下给十二楼贴春联,曹文帮着外婆把盛出来的米饭拢得圆圆的,徐嘉予拿起筷子一双双插进碗里。
这一刻,徐嘉予仿佛回到小时候烧经的场景。
徐博远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囡囡,米饭要摆得高一点再拢得圆一点,筷子要斜着插在碗边。”
“哎呀!姆妈你看,小予做得多好呀!”
曹文一声招呼,老太太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米饭连连点头,“哦呦!蛮好!蛮好!像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还记得这种习俗的已经不多了!”
点头之余还不忘伸出大拇指给徐嘉予点了个赞。
开始烧经时,林墨琛捏着香插入香炉,顾云山点燃红袋子放在了林墨琛外婆从家里背来聚宝盆里。
家人一个挨一个的磕头,到徐嘉予这里,外婆搀着没让她跪,只拜了拜。
吹灭蜡烛代表烧经结束,外婆收拾起饭菜,曹文和顾云山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
简简单单吃完早餐,一家人驱车前往陵园,祭拜已经仙逝的亲人。
祭拜结束后,林墨琛将徐嘉予拉到一边,指了指隔壁曹女士墓碑所在的方向,“走吧,去看看姆妈。”
年糕,茶点摆放完毕,跪拜,又将墓碑上的脏东西仔细擦干净。
林墨琛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他才是孟女士的亲生儿子。
“干嘛那么惊讶地看着我?”林墨琛站起身,牵起徐嘉予的手。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呢?”
刚才祭拜曹家亲人的时候,贡品里分明没有年糕,而看年糕的包装袋,显然跟她上次带林墨琛祭拜的那次是同一家。
“那天去接你的顺路买的,你说过的姆妈喜欢这个。”
徐嘉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却根本不听她的话,自己流了出来,她深吸口气,“林墨琛!你干嘛总做这些让我感动的事情,我都快变成哭包了,这一点都不像我了!”
“过去那些年你总是压抑情绪,即使想哭也不允许自己哭。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我站在你身边,你哭了别人只会以为是我惹了你,不会觉得你奇怪。”
“无论在什么地方想哭就放心大胆的哭,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护住你,不让你丢面子。”
林墨琛说得极尽温柔,徐嘉予破涕为笑,她牵起林墨琛的手,朝着孟女士的墓碑扬了扬。
“姆妈你瞧,我也找到了爱我的人,你看到了吗?他把我当小孩,尽哄着我!”
“我从来不是会哄人的个性,说到做到是你教给我的,也是我坚守多年的人生信条。”
徐嘉予一愣,她不过是开玩笑的调侃,林墨琛却回答的那样正经,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样回答。
沉默了片刻,她指着孟女士的墓碑,“林墨琛,你知道我爸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守了一辈子,现在在我妈面前你说这种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我当真了,这一辈子,我们两个真的就绑定在一起了,你彻底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话还没说完,徐嘉予就看见林墨琛笑着向她靠近,抬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梦寐以求,朝思暮想,心向往之。”
直到这一刻,林墨琛才发现,之前那些生气,离婚都是假的,从他主动提出结婚的那一刻,就从未想过要放手。
曹家人已经先行回家,给小两口留足了空间。
夏季时整个陵园郁郁葱葱,可这种时节漫山的绿树草丛早已经枯萎,两人从德政园出来时,一直阴沉着想要下雪的天气也终于露出了些阳光。
“这么多天了,总算出太阳了,我还以为天气这么阴下去会下雪呢!”
“就算下雪了也不用怕,我接你上下班。”
徐嘉予叹口气,“昨天我拍完视频听萍姐说预约的人不多,没准我还能凑个三天的假期呢!我……”
话没说完,她眼睛望着前方忽然愣住,眼前的山头上成片成片的松树林,葱葱茏茏,厚厚实实,远远看去,莽莽苍苍一直延续到看不见的天边。
“哦呦!哦呦~”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男人,远远地朝二人看来,然后一溜小跑凑到二人身前,“哦呦!我讲哪里来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呀!原来是林先生和徐小姐呀!”
男人打量着林墨琛提着的贡品,又向身后看了眼,一拍大腿,“林先生和徐小姐是来给徐先生烧经的吗?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啦?哦呦!这种事情肯定要来找我们的嘛!你们两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快跟我来吧?”
男人自说自话,已经当先走在前头领路。
林墨琛看了徐嘉予一眼,见她没说话,就牵起她的手跟在男人身后。
“林先生和徐小姐找不到地方是正常的,秋天的时候一批抗美援助的烈士们归乡就葬在了烈士陵园旁边,这一批人数多正好跟徐先生的墓地搭界,你们说巧伐?”
男人两手一拍,“要我讲林先生的眼光就是好,这种好事情上哪里去找呀?”
“徐先生虽然跟太太分开了,可是现在能跟革命先烈们做邻居,想来一定不会寂寞的!”
“林先生,徐小姐你们看呀!整个陵园都光秃秃的,只有这一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多好呀!”男人双手叉腰对着漫山的松树连连感慨,“光看着这满眼的绿,我就感觉春天已经来临了!徐小姐,林先生!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你们给徐先生烧经了。”
一如刚才对待孟女士,林墨琛轻车熟路取出年糕,茶点,又抽出湿巾,看样子是准备把徐博远的墓碑仔细擦一遍。
望着墓碑上金色的“徐博远”三个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上心间。
徐嘉予不停地问自己。
是恨吗?
不是。
那释然吗?
似乎也没有。
她对徐博远的临终恶言,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头,每次想起都让人隐隐作痛,却又无法拔出。
徐嘉予叹口气,接过林墨琛手里的湿巾,“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