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
何医正此前已然看过简止和陆太医所录脉案,与花颜见过礼后,开始亲自切脉。
陆太医性子急躁,在外间等候时,愤然道:“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老朽行医数十载,怎会将普通病症与时疫相混淆,这是哪个混账传出的话!”
梅姑姑甫一进殿便看到花颜面上几处红斑,骇得掉下泪来,心中既担忧的厉害,幸得简止悄悄提醒,心绪才稍作安定,趁人不察,狠狠剜了花颜一眼。
心知此间无事,梅姑姑伸手将绿柳召到跟前,吩咐她去寿康宫传话,也好让纯妃安心。
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荣秀也心下不忍,等何医正诊完脉,关切问道:“如何?还有这红斑可要紧?”
何医正轻抚胡须,神色放松,向夏儿讨要来近日会宁殿的食单,审视过后宽心道:
“无妨,孟才人外感风寒,昨日晚膳又同时食了鱼虾与柿饼,故而才‘面浮红斑’,待过两三日,便可自行消退。”
花颜佯作尴尬之态,羞赧道:“一时贪嘴,竟惹出这般误会,让荣秀姑姑忧心了。”
荣秀笑着回道:“纯妃娘娘才是担心才人呢,既然无事,奴婢得紧着回寿康宫安抚,正好医正在此,太后娘娘有懿旨,命您去一趟寿康宫,等开了方子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何医正不敢耽搁,起身道:“孟才人并无大碍,陆太医与简太医所拟的方子皆是清热解表之法,依方服用即可。”
荣秀临离开前对梅姑姑嘱咐:“才人现下正病着,一个两个的来探病,扰了才人休息可不成,传出话去,这段时间才人在会宁殿休养,外人不得叨扰。”
梅姑姑赶忙点头,送一行人出会宁殿,桂嬷嬷与景明正好赶到殿外,二人听了始末,景明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重新放回到了腔子里,庆幸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方才得了消息奴婢都未敢告之陛下,方才出来的急,既无事奴婢这就回福宁殿听差去了。”
荣秀与景明道:“烦请景监正与闵尚仪传个话,宫人们的规矩也该好好规戒一番了。”
桂嬷嬷面皮一紧,不敢抬头。
曲才人面色讪讪,称要去寿康宫向纯妃请罪,荣秀似笑非笑的道:“曲才人真要请罪,也该是对孟才人请罪才是,纯妃娘娘在佛堂为太后抄经,这段时间就不要去打扰了。”
众人离去后,曲才人又羞又恼,藏在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帕子。
桂嬷嬷双眼微动,上前说道:“时疫之事不可轻视,方才皇后娘娘还赞了您,说曲才人以大局为重,对时疫再如何重视也不无为过,曲才人不如随我去仁明殿拜见皇后娘娘。”
曲才人听后,神色略微放松,与桂嬷嬷一道往仁明殿走去。
花颜住的这所偏殿真是好生热闹了一场,等众人尽数离开,花颜望着帷帐,一阵无语。
自从她擢升为才人,皇上每逢来会宁殿都免不了过来几次,皇后也偶有传召她去仁明殿听训,有几次差点便着了皇后的道
算着日子,皇后随时可能会小产,以防被牵连,花颜便与纯妃商议,让纯妃避到了寿康宫。
她自己也故意生了一场病,纯妃不在,花颜为了避免皇上来此,才特意用了浣云留给她的药。
如此一来,病症倒的确与时疫有些类似,花颜算到皇后或郭修仪可能会借此发难,若今日是皇后带头,一番部署下来或许能令其禁足仁明殿也说不定
却不想最后出头的竟是曲才人。
绿柳从寿康宫回来,见梅姑姑正闪着泪花教训花颜,“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事先也不与娘娘通气,若这斑祛不掉可如何是好。”
花颜拉着梅姑姑的胳膊笑着解释了几句,梅姑姑叹息一声,缓声道:“奴婢看的分明,娘娘并不介怀皇上与你亲近,说句没规矩的话,在娘娘心里,你比皇上的份量还要重些。日后切不可损毁自身,方才若不是太后拦着,娘娘定然会回来见你。”
绿柳心道:“纯妃娘娘介不介怀皇上与花颜亲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花颜介意!”
然而,此话绿柳无法明言,只能上前帮花颜“应付”梅姑姑。
“梅姑姑放心,有这一遭也好,往后应无人再敢来会宁殿滋扰,咱们也落个清净。”
梅姑姑心里惆怅,此间没有外人,她忍不住嘀咕,“那一位这胎也不知何时小产,咱们都避到如此地步,想必不会牵连到咱们会宁殿头上了吧。”
花颜忍不住一笑,幽幽道:“且看郭修仪能否躲过这一劫了。”
到了晚间,景明带人将皇上赏赐的燕窝等补品送到了会宁殿,并带来一则消息,曲才人偏听偏信,毫无端庄持重之仪,皇上已下令斥责,命其禁足自省月余。
自曲才人之事后,郭修仪连续几日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皇后近日时常借故将她留在仁明殿说话。
她正决定托病几日,这天前往仁明殿请安时,却听皇后殷殷道:
“纯妃被母后留在寿康宫侍奉笔墨,后宫诸事难免有所疏漏,郭修仪位列九嫔,理应为皇上和本宫分忧才是。”
这话一出,令郭修仪心动之余,更生热切。不过她面色自然不显,反推辞道:“纯妃娘娘协理六宫一向尽心,侍奉笔墨也不过月余,臣妾粗陋,又怎好越俎代庖。”
沈美人道:“郭姐姐自谦了,皇后娘娘是念着年节在即,今年虽在孝期,该有的礼节也不可疏忽,皇后娘娘孕有龙嗣不便操劳,在场嫔妃之中,也唯有郭姐姐能担此重任了。”
吴御女也不忘卖个人情,应和道:“郭姐姐蕙质兰心,听闻在晋州时便协助过皇上赈灾,更被传为一时佳话,现下也正应为皇上分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