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秋,香江启德机场。
舅爷攥着登机牌的手青筋暴起,拐杖头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阿琳捧着装订成册的剪报,泛黄的报纸上全是关于冬夏的新闻:浦东开发先进工作者、上海十大杰出青年……
最重要的是,他们得知,冬夏如今嫁的丈夫,在京城政界工作,职位很高。
这次他们能顺利归国认亲,多亏了对方的功劳。
“直航开通后第一班飞机,咱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舅妈抚平旗袍褶皱,忽然掏出粉饼补妆,叹息道:“你们说冬夏会不会还在记恨咱?”
“记恨啥。”表哥没好气道:“又不是我们故意要抛下她的……”
那是时代的原因……
机舱里响起《东方之珠》的旋律,舷窗外白云翻涌。舅爷望着越来越近的上海天际线,恍惚看见1949年那艘驶离外滩的邮轮。人像在泛黄的记忆中变得清晰又模糊。
金茂大厦54层的旋转餐厅,冬夏正在接待日本商人。听到秘书通报有香江访客时,她手里的红酒杯轻轻一晃。落地窗外,东方明珠塔正披着夕阳余晖。
“夏总,有位夏老先生说是您舅”秘书恭敬鞠躬。
“请他们到会客室。”
冬夏对着镜子理了理珍珠耳环。这些年不是没人来攀亲,但当她看到颤巍巍的老人举起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耳后赫然有道月牙形疤痕。
“这道疤是你妈周岁时被热水壶烫的。”舅爷老泪纵横。
冬夏并不太记得原主的母族,只记得对方姓夏,且是资本主义巨富。
几十年前,夏家有一部分亲戚闻风而动,变卖了大量家产坐船出国。
后来他们无比庆幸自己的逃离。
因为这个时候还留在国内的富商地主,全部被打成了资本主义,过着噩梦般的人生。
至于这个被他们留在国内的小侄女冬夏,谁也没想到,她会有今天的人生。
宴席上,冬夏与夏家人相谈甚欢。
“来,尝尝海城菜,这是这家酒楼最出名的蟹黄汤包。”她温文尔雅地笑着,举手投足间透着风情。
这么多年过去,舅爷他们都老了,头发早已斑白。岁月却并没有在冬夏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和曾经拍摄的电影里一样,楚楚动人。
舅爷看着她,道:“夏儿,跟我们讲讲这些年你发生的事儿吧。”
舅妈插嘴道:“七几年那会,你好像还在北大荒?我们都看过你拍的电影!拍的真好!”
冬夏沉吟片刻,这该从何说起呢……
她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了,以至于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除了买房,她还开设了两间公司,后来涉猎了房地产,各界开花,赚得是盆满钵满。
两家公司,其中一家研发中药产品,还有一家是新型机械工厂,一开始卖的是她自己发明的东西,后来越大越大,差点和军工厂扯上关系被收编。
至于解放军医院的编制工作,早在儿子五岁时,冬夏就辞职了。
改革开放后,铁饭碗就保不住了。
这天下是需要闯荡的,所以冬夏决定和苏香秀南下做生意。这些年,摸爬滚打,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
冬夏就挑了一些零碎的跟舅爷讲。
这些亲戚听了都很感兴趣。他们这次归国,除了认亲外,也是敏感地察觉出了国内的机遇。
“原来你自己开了公司?”
冬夏点点头。
吃完饭,她安排亲戚们在酒店住下,之后几天,就让助理和秘书带着他们到处旅游闲逛。
这些已经在香江和国外待了几十年的亲戚不禁咂舌于国内如今的蓬勃发展。
在参观了冬夏的公司后,他们更是下定决心,要投资国内。
“我们投资你的公司吧,小夏!”舅爷开口道。
他们当年出国,带走了巨量的财富。夏家人很会经商,经过这些年的沉淀积累,这些钱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今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
这个家族几辈子都花不完,于是他们成立了基金会。
“行啊。”冬夏笑着点头。
招引外资,这正合她意。
眼下国内正是缺外汇的时候。
“夏总,基金会章程拟好了。”秘书轻声提醒,将文件放在雕花红木桌上。
舅爷颤巍巍抚过烫金封皮,老花镜滑到鼻尖:“你要把我们的投资放在新成立的合资基金会?”
窗外陆家嘴工地的打桩声隐约传来,宛如时代急促的鼓点。
“准确地说,是政府重点扶持的外商合作平台。”冬夏转动青瓷茶杯,淡淡道“浦东现在有税收优惠,基金会每年利润的30必须投入中医药研发——当然,夏家可以派驻财务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