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老师体格健硕,病得不重,好得也快。这两天里,商叶初下了戏,还会悉心照顾她一阵子。
老太太对商叶初很不错,和颜悦色,为人爽朗,相处起来很舒服。商叶初还曾打趣着和对方说起,让齐鸣老师对戏时指点自己一二。老太太笑着应下了。
老太太回归剧组的第一场戏就是一场多人群戏,苹花、永富和商叶初都有戏份。
作为货真价实的老年人,齐鸣老师不用化太浓的妆,只需要把脸弄得脏污,然后把头发弄乱即可。
剧组很快准备完毕,一打板,拍摄便开始了。
村民来永富家串门,正在和永富苹花两口子聊天的时候,哑婆赤着脚冲进了东屋。
村民诧异于永富苹花两口子竟然不给哑婆穿鞋,两口子涨得面红耳赤,将村民拉到哑婆所居住的西屋,给村民展示藏在哑婆柜子中的鞋子。
原来,并非家人不给她买鞋,而是哑婆喜欢将鞋子藏进衣柜里,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在从柜子里掏鞋子的时候,永富不慎挖到了什么。伸手一掏,才发现原来是哑婆历年积攒的破烂。
用过的皱巴巴的卫生纸、小孩子吃剩的零食袋子、永富喝啤酒剩下的空易拉罐、生锈的铁丝圈、过时的年画、干掉的橘子皮、鸟的羽毛……
成堆的垃圾堆在衣柜一角,永富自觉在村人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怒不可遏,要将这些破烂全部丢出去。
哑婆为此发了疯,和永富歇斯底里地大闹了一场。苹花和村人上去拉住了永富,孙女小越冲进来,拉住了要和永富拼命的哑婆。
最后,永富当着哑婆的面,将全部的破烂付之一炬。在哑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火焰烧得很高,很高……
这段戏不算轻松,不过压力主要在饰演永富的演员身上。商叶初急就是个拉架的。
商叶初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一切都很顺利。按照剧本,永富的演员走进哑婆居住的西屋,开始翻箱倒柜地往外掏鞋子。
哑婆站在永富身后,永富往外扔一双鞋子,她便忿忿地咒骂一声——用她那种喑哑的、没有任何人听得懂的语言。然后怀抱住鞋子,将那些鞋子藏进自己的被窝中。
一直到此为止,拍摄都很顺利。商叶初站在场外,观摩着几人对戏。心中由衷地觉得齐鸣老师演技很不错。
变故发生在永富的演员掏出第一把哑婆珍藏的垃圾时。
几乎是霎时间,哑婆便发了疯。
“啊呀呀呀啊啊啊啊呀呀——”
哑婆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声嘶力竭的长嚎,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永富手上!
永富的演员吓呆了。
苹花的演员也吓呆了。
饰演村民的村民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步——这是最真实的生理反应。
古文华已经被吓慌了神,甚至连“cut”都忘了叫,因此所有人也就这么毫不知情地拍了下去。
商叶初站在场外,也被吓得激灵了一下子。她比所有人都要更快地回神,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场中的演员们发愣。
哑婆呼嚎着一把夺过永富手中的破纸烂罐,光着脚就要向门外冲去!
永富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扯住了哑婆,磕磕巴巴地怒吼道:“上哪儿去?给我回来!”
哑婆遽然回头,蓬乱的发丝间,一双眼睛闪烁着兽性的凶光!
“啊啊啊啊呀呀呀——”
永富的演员吓呆了。他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如果只是他缩回手,那这场戏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下一秒,那位被请来饰演村民的村民大叫一声:“啊呀!导演!我不拍啦!不拍啦!你咋能找个真精神病来祸害人呢!”
村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这犯法呀——我不拍啦!你的钱我不要啦……”
这下子,场上彻底乱了套。古文华如梦初醒,紧急叫停:“咔咔咔!停停停!”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地停了工。那村民满脸惊恐,看起来似乎准备报警了。
齐鸣拨开自己的头发,笑呵呵地上前道:“老乡,我可不是精神病!”
“啊?”
村民傻愣愣地看着齐鸣。老太太抹了把脸,和气道:“你不认识我了?”
村民分辨了半天,这才认出了这张脸:“哦哦,你是,你是齐鸣是吧?在《我的傻爸精娘》里头演那个……”
“这下还觉得我是精神病不?”齐鸣笑眯眯道,“都是演的。老乡,你别害怕。”
齐鸣好说歹说,终于用自己的国民度和路人缘劝服了老乡,拍摄得以继续。
有了刚刚的经验,第二次拍摄,永富等人终于不再掉链子了。情节顺利地进行到了永富烧东西一节。
“小越!小越!”苹花焦急地叫着,“快来拉着你奶奶!”
商叶初趿拉着鞋子,忙忙碌碌跑进屋中,上前拦住了哑婆。
在这一瞬间,商叶初想到了很多表演方式——焦急的,温和的,冷静的。无数种演绎方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择定,便被一声愤怒的嘶叫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