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小,总共五口,祖孙三代的男人,都给人打的皮开肉绽,剩下的两个女的,也没有多好。
阮秀蹙着眉头,沉声问道:“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干?”
宁远放下养剑葫,将其搁在一旁。
随后缓缓起身,单手持剑,走到枯瘦小女孩身前。
他能忍住,到现在不杀这个小姑娘,是因为阮秀的那句,‘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如今打算出剑,认真来说,也是因为阮秀。
秀秀于他而言,是逆鳞。
就像当初阮秀远游倒悬山,路上所遭遇的几场厮杀。
那时候,宁远得知之后,想都没想,便提剑登门,一脚踩烂桐叶宗的护山大阵,剑开祖师堂。
所以他的杀意,才会如此之大。
哪怕对方,是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
杀意宣泄,小女孩一颗摇摇欲坠的内心,当场崩溃,她猛然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痛哭流涕,磕的很响,很快便有血水落下,侵染雪地。
阮秀不太忍心,一个闪身之后,已经拦在了两人之间。
雪花飘落,剑尖触地。
宁远双手拄剑,冷声道:“秀秀,让开。”
青衣少女纹丝不动,置若罔闻,甚至还张开双臂,将女孩牢牢搂在了怀里。
阮秀双手捧起她的脑袋,四目相对之下,她焦急道:“你叫裴钱是吧?来,现在看着我,跟我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对了,我叫阮秀,你可以叫我阮姐姐,阮这个字你可能没听过,但是这个秀,是山清水秀的秀,你应该听过吧?”
“不认字也没关系,以后你可以跟着我,我来教你写字,但是一定要好好学,知道了吗?”
小姑娘抬起满是血污的脑袋,望着眼前女子,无声而哭。
她几次张嘴,但是牙齿打颤,愣是没有说出那句对不起,也没喊出那句阮姐姐。
一袭青衫,无风而动,瞳孔之内,呈现出一片漆黑之色。
男人第二次开口,“阮秀,让开。”
“够了!”少女猛然回头,看向这个青衫男子,银牙咬的格外用力。
“宁远!老娘之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一直以来,你都想让我拥有更多的人性,可你呢?”
“我是有了人性,你的呢?”
“你的人性去了哪!?”
少女疾言厉色,一向温婉的她,此刻却是大声呵斥。
年轻人手上一抖,长剑坠地。
他摇晃脑袋,只觉头痛欲裂。
原以为只要将那恶念,丢去蛮荒天下,自己从此就算是自由了。
原以为只要兵解,被天下共斩之后,就算是彻底落地,成为这座人间的修道之人。
可到头来……
原来我还是我。
还是一头流离世间的孤魂野鬼。
小女孩终于第一次开了口,朝着那个对她厌恶的男人,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末尾,她又转过头,断断续续喊了句阮姐姐。
风雪还在,但是有一缕日光,倾斜往下,铺满整个人间。
一人,一神,一鬼,肩头皆有日光停留。
不怎么灿烂,但是不分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