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璘联合王臣、孟睥、姚令言、段秀实等数百将校联名写了一封奏书,甚至连沙州兵马使阎朝也在奏书了署了名,然后以八百里加急送往瓜州,瓜州再转往肃州,再转送甘州然后凉州、会州、原州、径州、邠州直至长安。
邠州来的信差飞驰进金光门时,李泌也进了紫宸殿。
李泌在这条世界线的处境要比另一条世界线好得多,在另一条世界线,元载已经完全掌控了政事堂,并且把李泌当成了政敌,因而派人诬告李泌,李豫不得已之下,只能够让李泌前往扬州避祸,大唐宰相就是这么嚣张,皇帝也得礼让三分。
其中的原因也不复杂,因为宰相背后站着山东世家,是世家的总代表。
只不过在这条世界线,右相元载却没能在鱼朝恩倒台之后掌控政事堂,政事堂的实权反而落入到了太子李适的手中。
所以李泌依然在长安逍遥快活。
前段时间李泌回了一趟终南山,结果回到长安之后就听说了兵分四路,合攻青海及九曲之地的事情,李泌并没有去找太子,而是直接找到李豫。
“圣人,太子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你是知道的呀。”李泌道,“此番兵分四路合攻青海河湟以及九曲之地,简直就是在拿边军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李豫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了个小故事:“李师来时,法钦禅师刚走,他与朕讲了一个佛家典故,说的是两位高僧大德间的一次对话。”
“名叫寒山的高僧问,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名叫拾得的高僧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顿了顿,李豫又问道:“李师以为此问对如何邪?”
“这是佛家典故中最为有名的寒拾问对,其精髓乃是忍辱之道,与我道家之舍得之道有民曲同工之妙。”李泌蹙眉道,“所以圣人之意是想任由太子放手施为,即便是失之疏忽、错漏、谬误甚至败战并招致世间毁谤亦是在所不惜,圣人是想籍此来促成太子尽快成长?”
李豫并没有丝毫避讳,点点头说:“跟大唐的千秋万代比起来,一时一域之得失又或者世间的毁谤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那毕竟是十几万边军将士的性命啊!”李泌痛心疾首的说道。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李豫幽幽说道,“倘若太子不能尽快成长起,将来失去性命的恐怕就不只是十几万边军将士。”
“可也不用如此激进惨烈的法子吧?”李泌黯然说道。
李豫却摆摆手说道:“人都是一样的,靠教是教不会的,只有做过错过痛过,他才会长记性,才会真正的成长。”
李泌只能仰天长叹。
圣人果真是不听劝。
……
然而李适是听劝的。
至少这时候还是听劝的。
尤其是安西军的联名奏书中引用了道德经中的一句名言,治大国如烹小鲜,竟然意外的勾起了李适少年时的一段记忆。
那是天宝十四载的冬月(农历十一月)。
当安禄山起兵的消息传回长安,统治了大唐四十余年的皇曾祖父把自己幽闭在兴庆宫中整整三个昼夜,不吃也不喝。
当时还是少年的他,仗着皇曾祖父对他的宠爱进去献食,却发现昔日意气风发的皇曾祖父竟然蓬头垢面一脸颓丧。
皇曾祖父含着泪吃完了他进献的肉糜。
然后皇曾祖父轻搂着他,含着泪说道:“适儿,你记住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戒急用忍,当皇帝一定要记得不能操切!”
想到这,李适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