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一个冰冷倨傲、带着明显怒意的女声穿透门板。
书房的门被“砰”一声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长公主萧明华一身华贵的绛紫色宫装,头戴点翠凤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钉在榻上姿势闲散的谢旻身上。
文竹吓得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泼出来,慌忙跪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谢旻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卷,起身,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处:“母亲安好。”
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来的不是兴师问罪的母亲,而是寻常串门的邻居婶子。
“安好?”长公主萧明华冷笑一声,声音尖刻,“本宫看你是巴不得本宫气死才好!”
她踩着镶了明珠的绣鞋,几步走到书案前,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室内。
“这屋子怎么这么暗?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是不是你克扣了份例,故意弄出这副寒酸相来丢国公府的脸?”她指着角落里一盏造型古朴的铜灯,开始无差别攻击。
谢旻没接话,只垂着眼睑,一副恭顺聆听教诲的模样。
萧明华见他不应声,火气更旺,目光又落到文竹刚煮好的茶上:“这煮的是什么茶?一股子下等货色的土腥味!本宫给你的明前龙井呢?都喂了狗吗?还是被你偷偷拿去讨好哪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她抬手,竟直接将那套价值不菲的官窑青瓷茶具拂落在地!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温热的茶汤和碎瓷片溅了一地,有几片甚至崩到了谢旻的袍角下摆。
文竹心疼得脸都白了,那套茶具是世子爷最喜欢的!但他死死咬着唇,头埋得更低,不敢吭声。
“母亲息怒,是儿子疏忽了。”谢旻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疏忽?”萧明华拔高了音调,几步逼到谢旻面前,那迫人的气势几乎要将他吞没,“本宫看你是存心与本宫作对!与太子作对!与整个皇室正统作对!”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谢旻的鼻尖:“本宫问你!在寿县!你明知太子殿下奉旨赈灾,那是何等紧要的差事?你身为国公府世子,不思为君分忧,为储君助力,反倒去帮那野心勃勃的老三为虎作伥!搅乱太子殿下的布局,坏他名声!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觉得国公府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想攀老三的高枝儿了?!”
“儿子不敢。”谢旻依旧垂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萧明华被他这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激怒,积压的怒火和对这个“污点”的厌恶瞬间冲垮了理智。她扬手,用尽了全身力气——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谢旻的左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谢旻的脸猛地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迹。
文竹惊得差点跳起来,目眦欲裂:“殿下!”他想冲过去,却被谢旻一个极轻微的手势制止了。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萧明华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谢旻慢慢转回头,舌尖舔过嘴角那点微不足道的腥甜。他缓缓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深不见底,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荒诞的审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母亲教训得是。”他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自嘲,“儿子这条命,本就是国公府和长公主府莫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