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奈朵茫然在站在家中……
望着永远只能一个人演奏的乐队。
望着找不到分享对象的满墙海报。
望着每天更新却毫无回应的网站后台。
望着存档中堆满的物品,精心设计,却只能用来迎接自己建筑巧思。
她所感受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曾经拥有一切,享尽一切,转眼间就被忽视,践踏,被剥离出整个社会的……
绝望的孤独。
“我不记得就这样生活过多少年了……我原本以为,我的眼泪和心都已经流干了……”
平凡伊法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眼角残留着凌乱的泪痕。
“他们不允许我死去,我想,我可能已经成了某种实验品……或许是收藏品?谁知道呢~”
好想,找一个愿意倾听的同伴……
想要陪伴,想要诉说……想到发疯!用折磨自己心灵的方式维持清醒,又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不断沉沦。
作为强大的超能系宝可梦,她连精神崩溃的侥幸都无从奢求。
“我原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慢慢地变成内心空洞的人偶,平静地死去,孤独地死去……”
平凡伊法伸出颤抖的手掌,想要轻抚少女的脸颊……却在触及的前一刻仿佛被电击般猛地收回。
“小鹿知道我看见你坐在楼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这一定是神明给我带来的礼物……”
她完全没去思考少女的来历,或者说,她害怕了解少女的来历。
“本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已不可饶恕……但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恶念。”
“出于卑鄙的渴望,我把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鹿带回了家……”
平凡伊法嗤笑自己。
“其实这一切,监视着我的联盟都清楚,我也知道这只是一场美梦……但还是怀抱侥幸的想法,趁人之危,强行把失忆的小鹿留在身边。”
“其实创伤性应激后遗症这种东西,用催眠术就可以很快治好……但我无耻地选择了隐瞒。”
“很糟糕吧?”
“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小鹿,说是愿意永远陪在小鹿的身边,其实只是掩盖囚禁罪行的借口。”
“这样自私的我,这样恶劣的我,这样侵占无辜者人生的我……如果小鹿会因此讨厌我,也不足为奇呢……”
平凡伊法苦笑着,抓紧自己另一侧的手臂,不敢去看少女的脸。
原来如此。
线索在小鹿的大脑中连接成片,先前的许多疑惑得到解答。
为什么这片居民区安静得诡异?为什么善良的平凡伊法那样孤独?为什么声称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沙奈朵抵触与外界,与执法者的接触?
她是一个可怜的生灵。
也许是被孤独折磨了太久,也许是这几天的相处治愈了她的伤口……当伪装被揭开,不想再度失去的沙奈朵选择的是以卑微的姿态,祈求自己的谅解。
那么……如果变故提早两天,或者自己急不可耐地提前戳破了伪装,又会出现什么展开?
小鹿回想起自己刚进入心灵世界时,曾因为平凡伊法的悉心照料而产生安全感,放松警惕。
现在想来,那才是她最危险的时刻……
形势剧烈变化,但小鹿的思路依然不受影响。
这是真正的伊法教会她的,就像在宝可梦对战中一样。
通过指令的蛛丝马迹构建对方训练家的人物画像,再通过画像倒推性格与习惯,最后抓住对方的弱点,一举拿下胜利……
这种技巧小鹿屡试不爽,她按部就班地复盘着以往的行动,拆解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平凡伊法,冰冷地审视着对方身上值得自己利用的价值。
可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一个渺小的声音不知怎么地出现在少女的心底。
原本应该随风飘散的念头却在心中产生了回响,不断放大,直到振聋发聩,让小鹿不得不停下运转的思绪。
自私,恶劣,侵占无辜者的人生……
平凡伊法用来谴责自己的词句,何尝说的不是扮演无辜的小鹿?
一边享受着另一个外表相同的“伊法”的照顾,一边在内心盘算,欺瞒,想尽办法榨取对方的价值。
趁人之危,戴着虚伪的面具,嘴上说着会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突然间,小鹿觉得自己简直令人作呕。
她抬起头,平凡伊法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沙奈朵透出哀伤与愧疚深深地刺痛了少女的内心。
小鹿无法忽视平凡伊法与真正伊法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谜团,但她确实也是“伊法”。
她实在没办法以对待敌人的态度对待另一个伊法……
……
说谎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说谎的人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