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父母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有那么大的本事,会在两三年间,从一无所有,开了家那么大的公司。
作为省商业局领导的母亲,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是那块料。加上老爷子刚退休,女儿又去俄罗斯陪女婿去了,老俩口子在家寂寞。就想着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去看看儿子每次电话聊天中,都提到的那个搭档王元庆。
2000年春节前,来到虎门的刘强父母没干别的,老爷子天天早起看电视新闻,吃过早饭出去买一份参考消息,下午则是雷打不动练习他的甲骨文毛笔字。原来他提来的那个大公文包里,装的全是宣纸。老太太拖来的那个行李箱里,除了两人换洗的衣服外,还有老爷子用的文房四宝。
最不闲着的是老太太,在年前的十来天,她问遍公司所有的人,王元庆这个人怎么样,和我家强仔吵过架吗?和你们这些工人处得怎么样?
问得最多的是媳妇邱瑞,公司每个月回扣这么大数字,都是元庆送出去的吗?强仔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媳妇说,业务都是他个人做下来的,回扣自然是他自己送出去的。刘强在业务上什么都不管,只有信任他。
老太太一句话都没有说。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公司年底尾牙的宴席上。1999年,公司的客户增多了,那年的尾牙摆了十二桌,除客户外,还有很多纸业界的朋友。
虽然刘强满面笑容穿梭在朋友中敬酒,但来的所有的人都找元庆喝酒,而且看上去关系异常亲热。老太太心里不是味,觉得元庆喧宾夺主,作为老板的儿子受到了冷落。
其实刘强待人接物像极了他的母亲,高大上。不同于他母亲的是他喜欢花钱大手大脚做表面功夫。骨子里看不起像元庆这种草蟒出身的人,可能他对元庆是个例外。
来到东莞打工的,出身如元庆的多,元庆和他们划得来,有话可说。
尾牙之后是放假,元庆回到了长安过年,到正月十六在蒋公子又一年的生日宴会上,他碰到刘强,刘强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回去了。
刘强一个正月没有给元庆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叫他去喝一次酒,这本身就充满怪异。那次见面刘强眼神飘忽不定,元庆没有多想。
元庆是正月十七去上班的。见工厂门口贴着招工广告,老爷子写的。永信纸业公司现招文员,业务员多名。
和刘强见面后,他只是向元庆解释,公司扩大规模,人手一定要跟得上。元庆知道他不差钱投资,也许他母亲给了他一个好主意。
不几天,跟单文员小孔被招进来了,生产主管毛国英,生产文员张兰英来了,以前钱总的马仔杨胖子升为行政经理。最让元庆不解的,坑了他们几万块钱,被广田辞退了的李发财被刘强请来当生产经理。
业务上,高益锋安插进来张红果,李发财带来陈丛发。这个陈丛发,在家里当过村委会书记,却不懂业务。高中语文老师罗家书是看到招工广告,自己来应聘录取的。
而元庆,以前刘强给我名片上的职务是东莞市永信纸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平时刘强也叫他王总或者是兄弟,现在他直接叫他元庆。
元庆开始还自以为是,对他说生产上招聘那么多人,人浮于事增加了不必要的开支,业务员增加三个人可以,但似乎没有精心挑选。
刘强却对他说,你不要管,以后你就陪我吃好玩好。
元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刘强抛弃了,似乎业务也不要他做,自己成了庙里供着的菩萨。
刘强所有的安排,都是针对元庆的。
四月,刘强叫元庆和他一起去北京,他远在俄罗斯的妹夫给他介绍了北京科技印刷厂,说凭他妹夫的关系,可能做得下这家印刷厂的生意。
两人到了通州,印刷厂陆总接待了他们,请他们喝正宗的二锅头。元庆了解到这家印刷厂,单双灰纸板月用量就有五六千吨。辽宁辽阳和山东莱阳两家造纸厂都供应不上,而且全是25mm和3mm的高克重压缩板。北京之行成了地地道道的笑话。
既来之则安之,来到北京,两人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去全聚德店吃了一只烤鸭,去咸亨酒店品尝绍兴黄酒,去晋阳饭庄吃山西拉面,去阅微草堂浏览纪晓岚生平。
最后在天坛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刘强拿出从全聚德买来的,准备带回去送朋友的烤鸭,两个人边喝边聊。
那一夜,元庆醉了,刘强也醉了。刘强对元庆说,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母亲都怕你。
你知道我母亲怎么评价你吗?我母亲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的能力根本管不了你。等你翅膀硬了,手上有钱了,一定会另起炉灶自己干,要我防着你,给自己留好后路。
元庆很感激刘强酒后的真言。回到虎门,就向他提出分手。刘强很爽快,给了元庆应该得的那部分,元庆答应他不动永信任何一个客户。刘强为了消除元庆的影响,将公司改为东莞市强瑞纸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