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鸢这次也不管什么君臣礼节了,她将这些日子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倾诉了出来。
这一下子把高策整懵了,小的时候他见过自己的父母吵架,他本以为邓鸢贤淑,夫妻吵架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头上,今日想来,是邓鸢伪装的太好了。
高策伸出手指着邓鸢,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沉声说道:
“皇后,你放肆!”
邓鸢哭着说道:
“臣妾只是想问陛下,臣妾到底有什么错!”
高策走到她身前,一把将其拉了起来,并说道:
“你身为皇后,只想着自己的儿子,何曾想过大燕的江山?!”
“你可知,北伐初定,边境不稳,朝中百官各怀心思,运河还在修建当中,这个时候让继尧继位,他能行么?!”
“若朕还能再多活十年,朕还有时间教他怎么当一个皇帝,可现在朕没时间教他了!”
“他还不满六岁啊!”
“让他继位,主少国疑,江山倾覆,朕还有何颜面去见太祖太宗!”
“朕是太祖太宗两代帝王教出来的,他们对朕寄予厚望,朕不能对不起他们!”
邓鸢反驳道:
“你怎么能知道继尧将来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自古以来幼年登基成为一代明君的不在少数,不怎知继尧做不到!”
高策指着她说道:
“是,这样的皇帝是有?!可又有多少呢!”
“更多的是被权臣架空,寄人篱下,堪当傀儡!最后丢了江山,身首异处!”
“朕不能赌啊!”
“想太祖太宗创业之艰辛,他们为了天下万民披荆斩棘、宵衣旰食,倾尽了心血方才有如今大燕的鼎盛!”
“我高家三代人的心血绝不能做了他人的嫁衣!”
“你懂不懂朕啊!”
高策终归还是将心中的畏惧讲给了邓鸢听,他握着邓鸢的手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疼爱继尧?”
“我是他的父亲,我怎么会不疼他呢!”
“我也想把这江山打理好交到他的手里,可我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邓鸢看着高策痛苦的模样,满眼心疼的说道:
“夫君!”
这一刻夫妻二人多日的猜忌与嫌隙消弭于无形。
高策拉着邓鸢的手走到了大燕疆域图前。
高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地图上的土地,哽咽的说道:
“大燕的每一寸疆土都留着我高家人和无数燕军将士的血,天下刚刚一统,大燕才刚刚开始,百姓才安居不久,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又平复好情绪,忽然喊了一声:
“萧鸢。”
邓鸢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了,她似乎也渐渐的忘记了这个名字,她更加没有想到高策还会记得这个名字。
待她反应过来,高策沉吟道:
“你知道么,我一直对你的祖父心存敬意,虽然他是前魏的亡国之君,可他努力过,他与大势对抗过,只不过他输了,他的死让前魏有了体面的下台。”
“他唯一做错的是轻信了刘敬堂,不但丢了江山,从而让戎狄部族侵入了中原。”
“所以,朕不能犯他的错误,大燕不也能犯他的错误!”
“我何尝不知从古至今没有万世的王朝,我也从未想过大燕真的能千秋万代。”
“我唯一期盼的是,若有朝一日我大燕的皇帝昏庸残暴,大燕朝廷腐朽不堪、积重难返,带领百姓推翻大燕暴政,建立一个新王朝的是像太祖太宗那般出身贫苦的英雄,而非是外敌和家贼!”
说完这些话,高策只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邓鸢连忙抱住他,哭着说道:
“陛下,臣妾明白你的苦心,淮王虽然年长,可是真的让他继位,他能担当的起么!”
“他是太祖庶子,在朝堂上无半分根基,性子又过于柔和,他能保住大燕的江山么!”
“真到了那个时候,妾和继尧又该何去何从呢,妾是你的正妻,继尧是你的嫡长子啊!”
“淮王就算再仁慈,我们母子二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