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生辰宴，一道圣旨，却让某些人家灯火着了一夜。
这边的荣安伯在气闷不甘中入睡，而另一边的蔡府也不平静。
前厅廊下的羊角灯还未熄灭，在黑暗中散发着昏黄的亮光。值守的下人站在廊檐下，偶尔能听得里头细碎的声响。
东厢书房内，蔡府大房除了还在外地的蔡鸿谦和卧病在床的王羡云，其余主子都在。
前帝师蔡老爷子蔡如璋摩挲着翡翠朝珠，看着跪在屏风前的孙女，眼梢微眯。
碎裂在蔡红玉膝边的杯子碎片，昭显着她刚刚经历了什么。此时的她比起白日要狼狈许多，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额间几缕发丝垂下，却掩盖不了额头处那抹红痕，或许是跪的时间太长，整个身体都颤颤巍巍的。
到底是心疼女儿，蔡夫人顶着压力开口求情：“父亲，阿玉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天气寒凉，再跪下去她的身体就废了啊。”
蔡府如今的当家人，也就是蔡红玉的父亲蔡伯钧未等上首的老爷子开口，眸色阴沉地看向蔡夫人：“无知妇人！竟然还敢求情？我让你带她去将军府是为了什么，她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
蔡夫人被对方这态度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深感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妾身也是为了咱们蔡府啊，若能借生辰宴让苏洛名声有损，即便圣上还执意要对方做这个宸王妃，宸王殿下心里肯定也会对她心生不喜，等我们阿玉进入王府之后定能获得宸王殿下宠爱，到那时也未必过得会比苏洛差。”
跪在一边的蔡红玉听到这话，萎靡的眸子闪过一丝光彩，猛地抬头颤着声音道：“父亲，母亲，你们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蔡伯钧冷哼一声，甩袖坐在一旁的案几旁，没有理会她。
倒是蔡氏，看着蔡红玉有些遗憾道：“宸王殿下既然已被赐婚，那么按理，也能再纳两名侧妃。府上原本是想着操作一番，凭着我们蔡府的地位和我儿的品貌，有你祖父开口，侧妃之位定有我蔡府的一份。今日带你去将军府，一是想要近距离看看未来的宸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二也是想让你与对方交好，减少你进宸王府的阻碍。”
至于苏洛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她完全没有想过。除了没钱的穷苦人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说句大不敬的，即便是皇上，那么深爱宸贵妃，还不是和其他妃子生了孩子？
要说都城里夫妻伉俪情深的也有，譬如镇国将军府，但这也导致了将军府人丁稀少。还有贤王府，府上只有贤王妃一个女主人，婚后多年才开怀，皇上和淑妃虽然不说什么，但姚家这么多年依旧在盘踞在西南之地，姚府上下未曾沾到一点贤王的荣光，有贤王这个女婿相当于没有，这不正说明了情况吗。
她就不信，有了贤王这个例子在，皇上舍得让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只守着一个女人生活。
“母亲，我愿意的，只要能嫁给宸王殿下，不说侧妃，便是做妾我也愿意！”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蔡红玉满目惊喜，不顾膝盖的疼痛，紧紧拉着蔡夫人的手道。
看着女儿眼底的渴望，蔡夫人心底一突，她也曾年轻过，哪里不明白女儿家的情愫？可——
“混帐东西，我蔡府的嫡出小姐去做妾，还不被人笑话死，你还嫌今天闹这一出不够丢人？”没等蔡夫人说话，蔡伯钧气得直拍桌子。
若是平日里，见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蔡红玉早就闭嘴了。可如今得知自己或许有可能成为宸王殿下的女人，满腔爱意胜过了害怕，她忍不住为自己争取。
“父亲？可是你们刚刚不是说要让我做宸王殿下的侧妃的吗？”
“那是之前！今日你们在将军府的所言所行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你以为别人会如何说你？还连累我蔡府经营多年的名声。别说做亲王的侧妃，就是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还做美梦呢！”
他气啊，气他的枕边人和亲生女儿蠢笨如猪。你说你若是有这个本事能将人直接按死也就罢了，结果对方未损一毫，自己这边倒是损失惨重。
蔡伯钧越想越气，他还指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到时候他的仕途也能更上一层，可现在计划全泡汤了。
听父亲这么说，蔡红玉眼睫乱颤，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忽然，她想到什么，抬眼望着安静上首的方向，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膝盖的疼痛似的，跪地朝着蔡老爷子的方向挪动着。
“祖父！求祖父帮阿玉想想办法，祖父您一定有办法帮阿玉破局的，求求您了，阿玉以后一定听话！”
“阿玉！”蔡夫人看女儿这备受打击的模样，无比的心疼。
她原本是同意将女儿送入宸王府的，不谈成为皇亲国戚后能给自家带来的荣耀，就说个人能力，除了太子殿下，同代当中再没人能比得上宸王容九川了。
可看自家女儿这情根深种的模样，她又觉着之前的决定过于草率了。
这女人啊，一旦付出了真心，就会失去理智，还会奢求的越来多。可宸王殿下看起来就不是那等儿女情深之人，这样的人能带给阿玉幸福吗？
蔡红玉对母亲的担忧一无所知，只希冀地看着蔡老爷子。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蔡如璋动了，盯着跪在地上的孙女，眸中精光暗闪，似棋盘落子前的沉吟。
良久，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见公爹发话了，蔡夫人连忙去扶，将人小心安置在一边的椅子旁坐下，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劝女儿歇了进宸王府的心思，下一秒，便被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思绪。
蔡如璋眼风扫过一旁的蔡夫人，眸色晦暗无比：“王氏那边是怎么回事，郡主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