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嘴上说得多么漂亮,事实如此,别犯傻。徐乾,你活了一把年纪,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告诉你侄儿真实世道是什么样子吗?”
“徐从溪,你将来是徐家的国公爷,担着全家上千口的前途与命运,现如今,一边是皇子的女人,一边是全家人,孰轻孰重?”
从溪直挺挺跪着,听了父亲的话眼圈红了。
族中亲人,个个待他都很好,他肯定舍不下。
可是舍下图雅,他只是想一下,心里疼得像没了骨头,要软在地下。
徐乾最体谅从溪。
随着年纪渐长,想想当年,依然是意难平。
但是大哥说的也在理。
要是别的皇子就罢了,偏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李仁。
恰如他当时所面对的难题。
他同情地看了侄儿一眼,仿佛看到了当年倔强的自己。
唉,恐怕从溪也如他一样,早晚会屈服于现实。
从溪冲着爹爹磕了个头,“儿子累了想回房休息。”
“去吧。那姑娘现在也不在京中,你收收心,我向皇上请求,你小叔出发去北境时你跟着去营帐学习戍边吧。”
“是。”
从溪闷闷不乐离开正堂。
不多时听到脚步声追过来,一听就是小叔。
他与小叔关系最好,小叔对他毫无长辈架子,倒像平辈好友。
“好侄儿。”徐乾赶上来搂住从溪的肩膀。
“小叔怎么看?”
“小叔从前也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我屈服了。”
他长叹口气,“这事得看姑娘态度,若她死活不愿嫁给李仁呢?”
边说边冲从溪眨眨眼。
从溪马上明白了小叔的意思,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到时爹要还反对怎么办?我不能不认家族啊。”
“若李仁放弃了那姑娘,你爹还不愿意,小叔替你去说。”
“倘若人家姑娘想求锦绣前程,你也要祝福,毕竟人各有志。”
从溪有把握,图雅并非贪图皇家富贵的女子。
她谈起边关生活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就在眼前。
说起戍边,她说那简直是她理想的生活。
若女子可从军,她定要向皇上请求去边关。
吃烤肉,喝烈酒,骑马驰骋于荒原。
那里的天地没有边际,土地是赤红的,夕阳西下时,巨大的、散发柔光的太阳跳跃着西沉,美得让人心痛。
明明是贫瘠之地的苦日子,在她口中壮美如诗篇。
她如原野上未经驯化的马儿,美丽充满野性。
他如何才能不爱她。
徐乾捅了侄子一下,“你好友要走了,你不送送?”
从溪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能忘了这事,现在就去。”
……
他赶着去见了李嘉,对方神色如常,毫无离家的不舍。
“这一别,你南我北,不知何时才能相聚。”从溪不舍。
“要从武,这就是注定的路。”
“我想去瞧瞧三哥,听说他下到掖庭了,你陪我?”
从溪了解自己好友,知道李嘉心下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月余不见,从前的活泼明媚几乎彻底从他身上剥离,整个人老成许多。
“走,我陪你。”
李嘉请了旨,与从溪一同到掖庭。
进门先闻到一股不洁之气,阴湿发霉的气味。
李嘉掩住鼻子。
这里太暗了,牢头殷勤送上一个灯笼,昏黄的光聊胜于无。
“从溪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李嘉拿起灯笼,自己向深处走去。
最里面,看到皇兄李瑞倚着通风窗蜷缩在墙边。
一大捆干稻草此时便是他贵为皇子的向征。
那的确是牢头特意弄来,优待他铺地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