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让简时御的喉头哽得厉害。
他缓慢地将脚步挪到沙发上的雄虫身前,当看清那张印刻在脑子里的面容时,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黑色的长发,温润柔和的眉眼以及那双淡金色的眸子,跟雌父光脑里留下的照片里的雄虫一模一样。
要说哪里有变化,最明显的地方莫过于那双带笑的眸子如今早已变得空洞无光,宛如行尸走肉。
看到这样的雄父,简时御的内心可想而知。
仰头将眼泪逼回眼眶,他揭开脸上的面具,缓缓在斯兰卡的身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对方放在双膝上的手。
手心里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温热触感,反而冰凉一片,简时御的心不可避免地再次痛了一下。
他仰头,看见的是雄父那张削瘦的脸颊和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也不知道这么多年雄父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越想,他越觉得难过。
他后悔了,后悔没能早点回虫族。
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立刻带着伊赛斯回来。
只是,世上安得两全法。
他早些回来,就意味着他无法给地球的父亲养老送终,而晚回的结果,就是让虫族的雄父多受了十几年的苦。
怎么选都会辜负另一方。
吸了吸鼻子,简时御将手全部盖在斯兰卡的手背上,他目光柔和地望着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做起了自我介绍。
“雄父,我是你和雌父的雄子,雌父说,你和他给我取的名字叫做德温,不过你也可以叫我简时御,孩儿不孝,这么晚才找到你。”
一秒,两秒,无数秒过去,沙发上的雄虫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那双空洞的眸子更是没有出现任何色彩。
简时御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蹲在原地,即使腿脚已经开始麻木,他也恍若未觉。
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雄父,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伊赛斯看到这一幕也很不好受,但他没有去打扰,而是一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父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个房间里只能听见简时御偶尔的一两句说话声。
“雄父,你还记得雌父桑塔吗?”
“我带你回去见他好不好?”
见雄父在这期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简时御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两个问题。
就在他以为这次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斯兰卡那双空洞的眼睛像是注入了一丝生机一样,忽然就多了几分神采。
“桑、塔。”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飘到了简时御的耳边。
声音沙哑,语调就像是常年没说过话那般,甚至比刚学说话的婴儿还要迟钝几分。
简时御的身体猛地一震,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雄父的嘴巴动了动,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雄父,你还记得雌父对不对?”他双手握住斯兰卡那双干瘦、但白皙又修长的手,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可斯兰卡却没有理会他,眼眸半垂,脑袋里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嘴里一直轻轻呢喃着“桑塔”二字。
除此之外,他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不作回应。
简时御有些失望,整只虫像是泄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伊赛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并伸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别难过,至少雄父还活着,没有变成最坏的结果,等我们将雄父从实验基地带出去后,就给他做最好的治疗,相信雄父一定会慢慢恢复神智的。”
说完,他隐晦地看了斯兰卡一眼。
如果在刚进门之前,他还在怀疑房间里的这只雄虫会不会是斯兰卡的克隆体。
毕竟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当斯兰卡喊出桑塔的名字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克隆体的基因虽然跟本体一样,可记忆是不可能同步的。
就是不知道斯兰卡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不过等回去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应该就能解开谜题。
简时御沉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时间,在伊赛斯的指示下,纳多他们在这间屋子里又仔细搜查了一下,显然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居住所,他们并没有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时御,我们先带雄父离开这里,以免时间久了发生变故。”
“好。”简时御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低头看了斯兰卡一眼,那是一张苍白但隽秀的脸,看起来跟二十多岁的青年差不多,时间好似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不像父亲,倒像是自己的兄弟。
简时御突兀地笑了一声,可笑过之后,心中只剩下苦涩和密密麻麻的痛。
他忽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斯兰卡的面蹲了下来,并反手将斯兰卡的双手搭在自己的双肩将对方给背了起来。
“雄父,走,我带你回家。”声音轻而柔,像风一样轻轻飘过。
森林投影里,一大一小两只鹿依偎着走向森林深处,那里有它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