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书坐在灯台边写奏折。
程夫人洗漱完回屋,见砚台里的墨快用完了,主动走过去,添了少许清水,用墨锭慢慢地打圈磨。
浓黑的墨水很快沾污了清水,颜色越来越深。
程尚书写完,把奏折放到一边,程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揉太阳穴。
想起白天的事,她忍不住道:“月娥这孩子,是越来越难管教了,我跟她说一句,她要回十句。”
程尚书对女儿一向宽容,平平安安就好,也不指望她多有出息,又继承什么。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很正常,你也不必对她太严厉,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别惹乱子就好了。”
程夫人本来是想抱怨几句,听丈夫说说体己话的,谁知后者会错了意,讷讷地没在继续。
“好在康王看着是个脾气温和没心眼的,今日我瞧他,对咱们女儿真是上心,连布菜这样的小事也不假手于人,月娥嫁过去,也不至于吃苦。”
这话程尚书不赞同。
“他一个母妃早亡,又没什么母家支持的皇子,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且没有被赶去偏远封底,而是留在了京城,就不可能是善类。”
程夫人不懂这些,也不管这些。
“善类如何,不是善类又如何。如今天下太平,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虽然政绩平平,但百姓大多愚昧,他们才不管高位上坐的人是谁,他们只管自己有好日子过,康王想夺权,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个,倒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丞相之位空悬已久,朝野上下,一直瞩意你是不二人选,但皇上却迟迟不颁布旨意。眼看再过几年,你就该致仕,总不能临了临了,还只是个小小尚书吧?”
妻子说的这件事,也是程尚书的心头刺。
他冷笑一声:“皇帝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开始想在朝中培养扶持自己的人脉了。你看太后不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坐不住了,着急忙慌从云台山回来了吗?”
程夫人听说连太后都慌了,不免有些担心。
“咱们替太后娘娘做了这么多事,不会最后都成无用功吧?太后娘娘毕竟老了,皇上还年轻,往后的事……”
程尚书睁开眼。
浑浊的老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光。
“放心。太后就是再老,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皇上登基的年头不久,不会冒进。”
“可是……”程夫人犹豫了一下,“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些都是登基前的事了,万一……”
“没有万一,”程尚书打断妻子,“更何况,当年往来的信件,我都没有烧毁。要是将这些信件公之于众,太后娘娘不会不知道利害。”
提起信件,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空落落的,像是要出事。
自己藏得那么深,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去趟书房。”
程尚书起身,大步往外走。
“哎,你慢点,”程夫人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披风,又拿起一盏提灯,赶忙追出去,“夜里凉,当心风寒。”
程府的书房很大,外间用来会客,里间放了一张案台,大约是平常供程尚书写文书之用。
苏染染在里间的抽屉里一个一个翻找,连字画卷轴桶都翻遍,结果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又蹲下/身子,在案台底下四处摸索。
忽然,她在软垫下面,摸到了一个凹进去的暗拉手。
这样隐蔽,里面藏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苏染染正要拉开,此时,书房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