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进到木屋,他看清楚端坐着的许山海,冯敬和立马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见他,四肢着地,快速的朝许山海爬了过去,一边爬,嘴里还一边哀求着:“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爬到许山海面前的冯敬和,一只胳膊紧紧的搂住了他的小腿,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的伸到衣领处,不停地撕扯。
发觉异样的韦阿昌,一个箭步便冲了上来,抓住冯敬和那只衣领处的手,就要把他拉开。没想到,许山海伸手示意,拦下了韦阿昌。
“好汉爷,我这里有一万三千两银票,求好汉爷不要杀我!”撕扯了好一会儿,冯敬和好不容易抠出了藏在衣领中,卷成一卷的银票,战战巍巍的递向许山海。
原以为冯敬和要做出什么伤害许山海的举动,谁知却是掏出藏起的银票,许山海、韦阿昌不禁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好了好了!冯公公起来说话,我不是来要你的命。”许山海大笑着,抓着他抱住自己小腿的那只胳膊,把冯敬和拉了起来。
虽然顺势站起身,可冯敬和递到许山海面前的银票依旧没有放下,眼神中大有“不收下就不罢休”之意。
“哈哈哈,既然冯公公如此有心,那许某就收下了!”也许是为了消除冯敬和的恐惧,以便接下来更好的与他交流,许山海大笑几声,接过了那卷银票。
“坐吧坐吧!许某只是闲来无事,想与冯公公聊上几句,你无需多虑!”许山海轻轻的把冯敬和按在,韦阿昌踢过来的木墩上。
转身坐回椅子,许山海没有说话,他想给冯敬和一点时间平复心情。
只见冯敬和半边屁股坐在木墩上,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眼睛不时的瞟向许山海。
“先说一句,好叫冯公公安心,我们不会杀你,你也无性命之忧!”见冯敬和如此神态,许山海怎会不知他此时在担忧什么?所以,直截了当一句话,让他安下心来。
“谢好汉爷不杀之恩!”听闻许山海的话,冯敬和起身就拜。
“我们非但不会杀你,待天明之后,便放你归去,所以,冯公公大可放下心来。”许山海坐着没动,反而笑着追加了一句。
“谢好汉爷!谢好汉爷!敬和回去后,定将另寻吉日,奉上厚礼,以谢好汉爷的恩情!”有了许山海的话,冯敬和这些日子的所有担忧,一扫而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只是……”还没高兴一会儿,冯敬和心中却又充满了疑虑。
“只是什么?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这么轻易就放了你吧?”许山海似笑非笑的问道。
“呃……”被许山海一眼看穿了心思,冯敬和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把你放了,主要在于两点。”许山海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回去之后,你得好好的感谢三宝大太监,多给他供奉一些三牲鲜果!”
“呃……好汉爷,这从何说起?”许山海的话,属实让冯敬和摸不着头脑,他想不出,此事与死了两百年的郑和如何扯得上关系?
“你因敬仰三宝大太监,所以才改名敬和对不对?”许山海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是的!”冯敬和点头,但是,依旧不明就里。
“我的祖上,曾随三宝大太监两下西洋,后因躲避战乱,举族迁往南洋的旧港宣慰司。也正是看着你敬仰他的这份情谊上,我们饶你不死。所以,你说你要不要感谢他?”许山海笑眯眯的解释道。
实话实说,打一开始,许山海就没有要杀冯敬和之意,现在拿出自己瞎编的身世,纯属是为了给明天释放冯敬和找个由头,顺便也卖个人情与他。
“原来如此!应当,应当!敬和回去便命人给三宝大太监塑一座金身,往后日日供奉!”听得许山海的解释,冯敬和恍然大悟,他没想到,小时因敬仰郑和而改名,还能无意中救自己一命。
“敬和斗胆问一句,既然好汉爷的祖上,两百年前已经举族迁至南洋,为何如今却又流落至此?”已经明知没有了性命之忧,加之又扯上了郑和,这会儿冯敬和的胆子大了不少。
“自嘉靖年,朝廷重拾海禁之后,大明多处海外之地便孤悬无援,天长日久,那些曾经的大明属地,被当地土蛮、西夷蚕食殆尽。我族之人,也尽数死于战火之中。”说到这里,许山海的语气低落,在冯敬和听来,充满了无尽的忧伤。
“敬和之过,无意触到好汉爷的伤心事,好汉爷见谅见谅!”说罢,冯敬和赶忙跪下,“咚咚咚”的磕起了头,生怕许山海迁怒于己。
“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与你无关!”许山海心中暗自窃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
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许山海脸色一正,转移了话题:“虽说之前你打着朝廷的名义,在南宁府疯狂敛财,但还想着办铁冶厂,为朝廷分忧。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你良知未泯,尚有可取之处,这是我打算放你回去的缘故。望你日后,能多做利民利天下之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敬和自当如此。好汉爷放心,回去后,敬和当谨记好汉爷的教导,绝不敢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冯敬和头捣如蒜,拼命的点着头。
要说其他还罢了,做到“不贪腐”,冯敬和也只是嘴上说说场面话而已,以他的性格,不拼命搜刮都算是有良心了。
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是深深刻进他骨子里的信条,他深知,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钱财去收买、拉拢宫中那些人,他很可能至今在宫中依旧是一个别人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太监。
但是,眼下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冯敬和生怕哪句话说错,项上的脑袋便会搬家,自然是许山海说什么,他便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