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生怒目圆瞪,在这种状况下,他再也顾不得书生的体面,嘶吼道:“鞠氏!想和离,门都没有!”
鞠溪心知,以方维生与肖氏的脾性,和离不会那么简单。
但,她眼下要忙施粥,还真没功夫跟方维生与肖氏周旋,她摆了摆手:“既不是来谈和离的,那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
见东家摆了手,擒住方维生与肖氏的人便稍稍松开了些。
方维生趁机挣脱,赶紧把肖氏扶起来,娘俩狼狈的站在一处。
肖氏喘着粗气,气得不行:“鞠氏!你敢对我这个婆母出手,我要去衙门,告你不孝!……你这个下不了蛋的丧门星,嫁给我儿子六年,都没生出孩子来,眼下我要给维生纳他表妹当妾,你把他表妹害得进了监牢不说,还把我们娘俩赶出家门,鞠氏,你恶贯满盈!我要去告你!”
好些正在排队的百姓,听了肖氏这番话,不明就里的看了过来,低声议论起来。
鞠溪有些厌烦的看向肖氏。
“行了,别颠倒黑白了。”虞晚禾从人群中走出,她冷笑一声,“你们把鞠夫人调理身体清热祛火的汤药,给换成了避孕的汤药,又纵容那个表妹白秀莲,在饭食中下毒,青天大老爷县太爷已经做出了判决,你这会儿在这嚷嚷,怎么,是对青天大老爷县太爷的判决不满?你是想说,县太爷不公?”
肖氏敢以不孝的帽子压鞠溪,虞晚禾就敢以更大的帽子来压肖氏!
肖氏脸一白,倒是认出了虞晚禾,她恨得牙痒:“又是你!你又来掺和我们家的私事!”
虞晚禾一摊手:“对,又是我。怎么,你有意见?那不好意思,你得憋着。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吧!毕竟,你们娘俩又是歹毒又是不要脸的,像我这样的好心人,应该还挺多的。”
肖氏气得发疯,她没有虞晚禾嘴皮子那么利落,直接转火看向鞠溪:“你就任由她来欺负你婆母?”
鞠溪更正道:“那是因为你儿子至今拖着不肯签和离书,不然,你早就不是我婆母了。你要是气我冷眼旁观,你可以赶紧催促你儿子签下和离书。”
肖氏气得说不出话,看向儿子方维生,眼神示意他赶紧说些什么。
方维生攥紧了手:“夫人,我们曾经也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你当真这么绝情——”
鞠溪面无表情的伸手阻止:“别说了,当你跟你娘合谋给我改避孕汤药,又纵容你表妹给我下毒的时候,我们往日的那些情分,都变成了可笑的泥巴点子。不仅难看,还有点膈应人。”
方维生痛苦极了,白着脸哀求鞠溪:“……夫人,都是秀莲,秀莲她太可怜了,又是我亲表妹,我娘想让她进门,只能从你不孕上下手……我问过了,那药对你身体没什么影响的。等秀莲进了门,你年轻,很快就能养好身子,生下子嗣……”
虞晚禾在一旁听着都有些惊诧了。
不是,这么不要脸的话,方维生是怎么能这么一脸深情痛苦的说出口的?
怎么,他还觉得他挺委屈?
别说,就不要脸这一项,他还真是挺天赋异禀的。
“哦?也就是说,你亲口承认了伙同你娘,给妻室下药。”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拨开人群走出来的,却是一身便衣的周县令。
方维生他们都是见过周县令的,那张脸当即吓得青青白白的,喉咙如同堵了棉花,都说不出话来了。
腿弯一软,就要给周县令跪下。
周县令倒是乐呵呵的,他抬了抬手:“也不必跪哈。我本来只是想看看,是谁在这行施粥之义举,没想到倒是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方维生哆哆嗦嗦道:“大人,都是误会、误会……”
周县令变了脸:“你的意思是,本官耳聋眼花,方才听错了,误会你了?”
“不敢不敢!”方维生哭丧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肖氏哆嗦着试探问道:“……大人,您方才可看见了,这鞠氏对我这个婆母不敬,她这是犯了大不孝啊!”
周县令“哦”了一声,义正词严:“本官没看到!本官只看到,鞠夫人身怀大义,以自身家财供养无数贫困百姓;本官只看到,你们母子咄咄逼人,逼得鞠夫人这样善良的妇人避无可避,甚至还倒打一耙!”
“你们母子,好大的胆啊!”
周县令阴沉下脸,看着便很有草菅人命狗官的样子。
这话一出,哪怕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方维生站都站不住了,与肖氏一道惊慌失措的跪下,连连磕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周围的百姓也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
周县令看向鞠溪,方才那副狗官模样尽数散去,看着笑吟吟的,又像个好官了:“……鞠夫人,你方才说,你想和离是吧?”
鞠溪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周县令的用意。
她嗓音虽说在发颤,却又坚定无比:“对!大人,我想和离!”
“准了!”周县令大手一挥,“夫家这般道德败坏,鞠夫人品行高洁,与这样的人一家,着实是委屈了。”
方维生声音也在发颤,却是惊惶失措的发颤:“大人!”
周县令对上方维生,又一副蛮不讲理狗官的模样:“哦?你不答应?”
周县令眼神带着威胁,似是方维生不答应,那等着他的手段多了去了。
方维生哪里还敢不答应,心在滴血,叩首:“……学生,学生不敢不从。”
周县令做事是个很有效率的,手一挥,直接让跟他一道过来的白师爷写了三封和离书。
在诸多百姓的见证下,方维生与鞠溪在三份和离书上签上了名字。
一份和离书由方维生保管,一份和离书由鞠溪保管,还有一份和离书,则是留作官府备档。
方维生拿着那和离书的手都在发颤。
但有周县令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方维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拿着那和离书,带着肖氏狼狈离去。
鞠溪看着手里那份散发着墨香的和离书,热泪盈眶。
可算和离了!
她终于是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