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公园里,绿荫浮动,秦玉环望着草坪上追逐嬉戏的三个小身影,眼角的笑纹里盛着蜜糖。
“可不是嘛,我家晓晓一下子生了三胞胎,” 她捏着绣帕的手轻轻晃了晃,“那会儿产房外啊,川子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皮鞋把地砖敲得咚咚响,跟踩在我心口上似的!”
“不过,总算是苦尽甘来,这是晓晓拿命换来的宝贝们。”
几位街坊阿姨围站在她身旁,看着不远处穿背带裤的龙凤胎。
老大沈逸辰正蹲在花坛边观察蚂蚁搬家,老二陆霆骁举着树枝当指挥棒,追着妹妹沈星辰跑。
小丫头的羊角辫上别着妈妈扎的蝴蝶结,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正说着,沈春晓踩着细高跟穿过紫藤花架,旗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
她耳垂上的耳坠随步伐轻晃,远远望去,竟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要鲜亮。
“妈!” 清甜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秦玉环转身时,只见儿媳发梢沾着几点柳絮,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极了盛开的玉兰。
“这就是川子家那位?” 王阿姨推了推老花镜,“哎哟,比画报上还水灵!瞧瞧这身段,这皮肤”
“可不是嘛,” 李阿姨凑近了些,“听老陆说当年在林家屯,十里八乡的小伙儿都排着队往她家送粮票呢!”
沈春晓被夸得脸颊微烫,刚要开口,三个小家伙已迈着短腿扑过来。
陆霆骁的小皮鞋踩过湿润的草地,裤脚沾了泥点,却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往妈妈怀里钻:“妈妈闻闻,我身上有奶奶给的蜜饯味儿!”
“乖乖们今天有没有听奶奶话?”
沈春晓蹲下身,指尖拂过女儿裙摆上的褶皱,忽然瞥见沈星辰发间的蝴蝶结歪了,忙伸手替她扶正。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她侧脸上,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温柔的弧度。
秦玉环看着祖孙四代人聚在春日的暖阳里,忽然想起儿媳刚嫁进陆家时的模样。
那时她虽然也美得很,但少了如今这般的底蕴,几年过后,如今的春晓像被灵泉滋养的玉竹,挺秀中透着柔韧。
正想着,沈春晓忽然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提到 “沈玉莲” 三个字时,老人握着绣帕的手猛地收紧。
“什么?她疯了?你怕她伤着孩子,所以让我带逸辰、霆骁回军区大院?”
“嗯,”沈春晓点点头,低头,冲着两个儿子说:“逸辰、霆骁,你们先跟着奶奶回去吧,妈妈带着你妹妹回姥姥那边。”
她担心逸辰和霆骁太闹,万一再被那个疯子伤到。
而暖宝有一些特异功能,沈春晓想借着女儿慧眼再判定一下沈玉莲到底是不是真疯。
不远处,沈老爷子正坐在长椅上,望着天边的流云,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微乱,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雪。
沈鸿雁轻轻替父亲整理中山装的领口,却发现老人的目光又停在草坪上。
那里,沈春晓正抱着女儿,给两个男孩讲着什么。
“爹,回去吧,晓晓来找咱们了。” 沈鸿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老爷子却忽然握紧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让我再坐会儿。”
他望孙女的背影,想起那夜听见的争吵 。
林慧茹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抖,“玉莲为了害死晓晓 可谓是机关算计”
风掠过紫藤花架,几片淡紫色的花瓣落在老爷子的衣襟上。
见孙女走过来,他忽然伸手按住沈春晓的手背,掌心的老茧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晓晓,你做得对。”
老人的眼睛里浮着水光,却仍是一贯的沉稳,“有些根须烂了,就得趁早剪掉,不然要拖累整棵树。”
“爷爷,”沈春晓抱着暖宝,走到爷爷身边,一时间没明白他话的意思。
沈鸿雁扶着老爷子站起身。
“爹,咱们回去吧,慧茹肯定是做好饭了,让晓晓来接咱们回去的。” 春风掠过她鬓角的银发,将袖口的茉莉香带进老爷子鼻间。
“好好,回去,回去。” 老爷子颤巍巍弯腰去拿拐杖,檀木杖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映出他眼角深如沟壑的皱纹。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秦玉环带着孩子们走到了跟前。
“太爷爷,太爷爷,奶奶让我们来和您告别,我们要跟着奶奶回军区大院啦。”
沈逸辰和陆霆骁挥手和太爷爷告别,小皮鞋踩过草地时惊起几只蜉蝣,在光柱里振翅飞舞。
秦玉环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两个孙子回军区大院了。
陆霆骁一步三回头,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糖纸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
沈春晓把沈玉莲回来的事情简单提了一下,却没有提沈玉莲拿着刀要砍她手腕的事。
“爷爷,三叔三婶把玉莲接回来了,状态不太好。” 她垂眸拨弄暖宝袖口的蕾丝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听说玉莲被接回来了,本来想回家的老爷子,反而又拄着拐杖在长椅下坐了下来。
拐杖尖一下下轻点地面,惊起两只在草丛里啄食的麻雀,扑棱棱飞向缀满碎云的天空。
沈鸿雁说:“爹,你是不想见到她吧?不过爹,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等见到那孩子,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眼沈春晓。
后者正低头替暖宝整理歪掉的袜子,指尖在蕾丝蝴蝶结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平复情绪。
沈鸿雁继续道:“晓晓,说真的,刚才我还和你爷爷说呢,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敢相信你之前说过的那些事。”
沈鸿雁感慨道,目光落在远处褪色的红滑梯上,“你说玉莲那孩子吧,小时候瞅着也挺乖巧,每次我去看她,她总爱蹲在院子里帮她母亲择菜。”
“那时候,她小小的年纪就会做饭了,怎么长大了会变成那么恶毒的一个人,又害这个又害那个的。”
沈鸿雁回忆起之前的时候,那时候,她真的很心疼很喜欢那丫头的。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磕了磕,弹起几粒细小的土屑。
他望向暮色渐浓的天空,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沙哑,“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能改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