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看着男子,也很快认出他,“原来是货郎大叔,大叔这几年都没再去过杏花村卖东西么?”
没等货郎回答,周围人好奇了,被他拉着的王姓男子诧异问道:“黎五弟,你们认识呀?这几年没听说你们家去城里看病呀?”
虽然与果乡相比,他们附近几个村子到城里的距离近些,但也很远,大家有个小痛小病都是去果乡的集市,只有果乡程大夫治不好的病,才会去城里治。
如果黎五弟家有人病情严重到程大夫治不好要去城里,他们附近的人家一定会知道的。
货郎摆摆手,“不是去城里治病认识的,是几年前,我受何老爷之托,去帮他看中的儿媳妇人选探探底,当时他们村的姑娘们就这个小姑娘给我印象最深刻。
小小的一个女孩,瘦得跟竹竿似的,背得那背篓松毛哟,垒得冒尖,背起来她人都看不到,只看见一座松毛堆在移动,据说还带大了她的堂弟,能干得很。”
说到这里,货郎顿住,狐疑地看向王姓男子,“王三哥,这不是你外甥女么,你不认识吗?”
“外甥女?”王姓男子懵了。
宋英也懵了。
“对呀,这是你三姐的闺女,不是你外甥女是什么?”
货郎一片愕然,又望向茫然的宋英,摇摇头,“你们两舅甥可真是的,舅舅不认识外甥女,外甥女也不认识舅舅,姑娘,这是你幺舅舅,你外婆最小的儿子。”
王姓男子慢慢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宋英的脸,“哈,我就说怎么有些面善,这眉眼是有些像我三姐,呵呵。”
周围人都是惊讶得不行,有人道:“王显章,你们这亲戚当得哟,虽说姐姐死了,两家也该走动,至少要认外甥女呀。”
还有的人下意识又想指责外甥女做晚辈的也不像话,逢年过节怎么能不来看望外婆舅舅们呢,但想着宋英大夫的身份,他们就没敢指责,干脆全部数落起王家的不是。
王显章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初妹妹难产而亡,他们家认为是宋家苛待了,跑去大闹一场,闹完说到孩子吃奶的事情,宋家想让他嫂子帮忙喂养,母亲当场翻脸,宋家也恼了,自此以后两家就不再来往。
孩子小时候需要喂奶的时候不来往,断奶了也不好再去来往,就一直这么下去。
谁能想到今日遇见了,还是这种舅甥不相识,着实尴尬。
宋英同样很尴尬,虽然大伙没有指责她,虽然当初是两家的长辈的决定,年幼的她完全没有决定权,但她作为小辈,这种时候也只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一些。
她强笑两声,道:“是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对,我没来看望外婆舅舅们,哪有让长辈先去看望我的道理。”
“小大夫真是知礼,但这事呀,哪能是你的错,以前你年幼,就是有心也不认得路,况且这些事情也得你家大人说了算,你寄人篱下……”
说到这里,村民们看宋英的眼神格外怜悯,“哎呦哟,外家不管,也不知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些话让王显章更加尴尬与羞愧。
虽然对外家没什么感情,但也没仇怨,既然现在认识了,以后少不得就要每年维持一下亲戚关系,宋英自然不能让众人继续指责舅舅,便解围道:“现在我不是大夫了,苦日子都过去了。”
“那倒是,真是能干呀,谁能想到一个孤女,竟还成了城里大夫。”
“可不是,这样说来,宋家倒还是厚道人家,还舍得拿钱送女娃去学艺。”
“这还用说,宋家要是不厚道,一个没娘的女娃,当初生下来就淹死了,哪能拿出那么多粮食请人给她喂奶……”
这些话听得宋英想翻白眼,奶奶会舍得拿出粮食养她,是因为爹爹坚持要养大她,坚持不续弦,她不得不妥协。
但这些在外人看来也是奶奶他们的厚道,她辩驳不了,便只针对前一点解释:“我学医没要钱,去做短工的时候入了师父的眼,就收我为徒了。”
村民们热闹的夸赞一滞,王显章则是皱眉道:“做短工?”
村民们的神色一下精彩起来,现在宋英只有十四岁,以前只会更小,这么小的女孩去做短工,自然不能像成年男人们那样做力气活,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短工的,这其中,只怕内情多着呢。
货郎也是感慨了一阵,终于想起正事,忙道:“王三哥你得赶紧跟我走了,你们舅甥回头再好好相认。”
“对对对。”王显章忙是点头,庆幸终于能脱离尴尬。
宋英也想点头,忽而想到那家人是幺舅舅的岳家,算起来与她也是沾亲,便问,“既然是舅母的娘家,我是不是也得过去上柱香?”
这种绕着弯又不熟的亲戚,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还是先问一问,别落下礼数。
王显章愣了下,又是点头:“对,你也该去上柱香。”
宋英便跟了去。
一行人到了张家,之前搀扶走张家老妇人的中年女子迎上来道:“总算是来了,当家的,你赶紧跟大哥去山上砍些树回来抬棺材,要粗些的。”
说着,看见了旁边的宋英,诧异地问:“这位姑娘是谁?”
她虽然出嫁多年,对娘家村里的姑娘不大认识,但这位姑娘的衣着与通身的气度,一看就不会是村里的人。
王显章清咳一声,“这是我三姐的女儿。”
“你三姐?”妇人错愕,“你哪个三姐能有这么标致的闺女?”
不少在张家帮忙的人也看了过来,王显章又臊得不行,“还有哪个三姐,我亲三姐,这是我们亲外甥女。”
宋英冲妇人微微颔首,轻声唤道:“幺舅母,我来给张家姐姐上柱香。”
妇人“啊”了一声表示应答,又思索片刻,总算是反应过来,“是你嫁到杏花村那位三姐是吧,哎呦,这么多年不见,外甥女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