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脱不开,在那人无理的要求之下,他一首接一首的唱,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把嗓子干冒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时钟指向了零点。
他今天出门并没有开车,所以还一个人游荡着,不想回家,回去也只有他一个人,家里没有她,没有她的地方,哪儿他都不想去。
最终,抬腿,又跨入了医院的大门。
刚刚走到了住院的那一层楼,远远的就听到了病房里传来了说话声。
他眸子一紧问照顾的人:“里面是谁?”
“回先生,是……是小少爷。”
下人唯唯诺诺着回答,很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会突然发火。
他正欲发火,又想起来,十一国庆,学校里有一个长达七天的长假。
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玩心最大的时候,没缠着要他带他出去玩儿,却来了医院里。
“不是跟你说了吗,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先不要让他知道,不许带他来这里,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下人头低着:“是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见自己的母亲,照顾他的那名保姆才无意间说漏了嘴。”
“算了,他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罢了!”
嗓子里又哑又干,难受至极,他不想再去说什么斥责人的话,这副嗓子,他还想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里头的人听到动静,立即起身朝着门口迎了过去。
“爸爸!”小鬼头,脆生生的喊叫一声。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小鬼头的脑袋。
“爸爸,妈妈她怎么了,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理我,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一张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泪滴。
“怎么会?”那双大手轻柔的落在儿子的头顶:“在乐乐的眼里,她是一个会因为你说了几句孩子气的话就真的生你气的妈妈吗?”
小鬼头摇着头:“不是,她是个好妈妈,是乐乐不好。”
“好”这个字,这一晚上,他已经听人说了无数遍,面包店的老板娘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火锅店的店员也这么说,地下通道口的弹唱歌手也说她很好,乐乐更是说,她是个好妈妈。
所有人都在说,她很好,他也清楚,她很好,可还是逼迫着她,只能躺在这一张床上。
“妈妈对不起!”
小鬼头趴在母亲身上:“乐乐以后会听话的,我再也不淘气,不让你为我操心,不惹你生气了,你能不能醒过来啊,乐乐要爸爸也要妈妈。”
听了儿子的话,祁时宴心里的悔恨如涨潮,波涛澎湃,席卷而起的浪花,又如一把把的小刀,他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无法去喊痛。
耳边回响着钟慧骂自己的话:“你就算是把她所受过的苦全部都再受一遍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就算是把她所受的苦受上千遍万遍也都不如她所承受的千万分之一。”
“妈妈她是不是病得很重?”
她虽然还小,可也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躺到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也更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往身上插那么多的医学管子。
妈妈的脸色好难看,手也好冰,她一定病得很重。
她不是不想理他,而是没有办法听到他喊她了。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的害怕,无助。
看着病床上女人苍白的脸,他说:“妈妈她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乐乐,”祁时宴大声呵斥:“不许胡说。”
而后垂眼,看向年幼的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自己都不在他的身边,现在虽然也喊一声“爸爸”,却不如寻常的父子间那般的亲密。
他欠这个孩子的太多太多了,现在这女人又躺在了床上,就更加狠不下心去发火斥责。
声音忽而间柔和:“妈妈她,只是有些累了,睡着了而已。
所以乐乐,不要吵到她,让妈妈好好休息好不好,听话,爸爸让人送你回去。”
小家伙撇一下嘴,心里更加难过,委屈,自己才刚刚见到妈妈,都还没跟她好好的说说话,爸爸怎么就开始撵人走了。
“妈妈,是乐乐不好,乐乐以后再也不说讨厌你这样的话了,你别生乐乐的气了好不好,睁开眼睛看一看乐乐好不好,乐乐以后一定会乖的。”
墨叔叔和爸爸都说,妈妈吃了很多的苦,他不知道什么是吃苦,小小的年纪,却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失去,什么叫痛,他是真的害怕床上的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才刚刚找回自己的爸爸,他不要失去自己的妈妈,更不要做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