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皇宫里的喜讯很多。
首先是惢心。弘历刚下朝就听说惢心发动,心中不免诧异,没想到惢心竟是这四个孕妇中最早临盆的。
他很快知道了原因——原来惢心怀的是双生儿,早上在宫里缓慢散步时,被喜鹊惊到而早产。
弘历在翊坤宫候着时,江与彬哭得双眼通红,见现场已经没有能做的事了,咬着手指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包太医一边煎药,一边感叹太医难当。你看这江太医已经伺候过好几次嫔妃生产了,遇到危急还是会担忧祸及自身。
他悄悄出去瞧了一眼室内,皇上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难怪江太医这么害怕。
不过,以包太医的角度没能看到皇上脸色不好的真正原因——如懿正坐在正对皇上的位置上。
如懿的肚子不是很大,整个人却异常憔悴。
由于坚持胎里素,她的头发变得枯黄稀疏,身体也日渐干瘦,眼袋沉重得几乎要垂到脸颊上。看上去,她甚至比一旁的太后还要显老。
偏偏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上,双手则戴满了锋利的护甲。
如懿最近十分嗜睡,睡到天黑才姗姗来迟。她出现在门前时,弘历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哪个老太妃从地下爬了出来。
弘历多次劝说如懿回去休息,但她却坚持要留下来:“皇上,惢心伺候了我很久,我实在放心不下她。”
太后心情很好,说道:“既然娴答应有心,那就留下来吧。福珈,把火盆挪到娴答应那边。”
弘历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吩咐道:“李玉,多点几根蜡烛吧。”
惢心产程不太顺利,阿哥落地后,里面的孩子久久未出产。
如懿见乳母抱着九阿哥进来,有些惊讶:“江太医明明说的是女胎。”
乳母笑道:“男胎还是女胎,把脉也就知道个七八成,不是一定准的。”
如懿抚摸着肚子,越发不安。
这时,宫里再次传来女子凄厉的声音,江与彬快晕过去了,抓住一个宫女问里面的情况。
“不必害怕,田姥姥是宫里经验最老道的,主儿一定能平安。”
果不其然,田姥姥一出手,几番摩梭下惢心转危为安,片刻后顺利诞下了六公主。
“是龙凤双生,真是太好了!”弘历激动地站起身来,拍手称赞道,“当年皇额娘也怀过龙凤胎,同样是早产,也是母子三人皆安。看来紫禁城的风水确实好。”
太后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皇上,哀家觉得惢贵人立下大功,可以提个位份。”
“好,就晋为嫔位,出月子后搬入翊坤宫主殿。”
惢心的宫人们纷纷跪谢皇恩。
只有如懿心里不是滋味,心想着继阿箬后,又一个伺候过自己的丫鬟成了一宫主位。
不过,她还是按照计划,趁着皇上心情好,突然跪下道:“皇上~”
弘历笑容僵硬了,问道:“如懿啊,你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如懿嘟着嘴唇,模仿着少女的音调说道:“皇上,众人皆沉浸在九阿哥和六公主诞生的喜悦之中,可臣妾却为惢心的生育之苦而心疼……”
太后皱起眉头打断道:“如懿你直接说正题。”
“臣妾斗胆,想请皇上和太后赐一个恩典。”如懿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缓缓说道,“希望臣妾将来所生的孩儿,能留在臣妾身边抚养——否则,刚经历分娩之苦,孩子便被抱走,实属残忍……”
说完,如懿低头捂脸哭泣,五根长长的护甲在脸上滑来滑去 。
太后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如今只是答应,即便生育后晋升为常在……”
话未说完,如懿已膝行几步,紧紧抱住弘历的双腿:“臣妾为了胎里素的祥瑞,已素食许久。若换作他人抚养,恐因疏忽而让孩子沾染荤腥,毁了这胎里素的福分。至少,请让臣妾抚育他到五岁吧!”
胎里素的孩子长到五岁,对肉味便会产生排斥,届时交由其他嫔妃抚养也能继续保持素食习惯。
而五岁的阿哥已开始记事,会铭记自己这个生母,高位嫔妃未必愿意接手。况且,到那时,自己或许已复位为主位,永璂也能留在身边。
钦天监对于胎里素是否为祥瑞尚无定论,弘历膝下皇子众多,对如懿这一胎并未太过重视,便随口应道:“朕依你,你好好安胎便是。”
“谢皇上。”
躲在窗下偷听的凌云彻背靠着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在地上。
他心中满是苦涩与失望,方才那一刻,他还天真地以为娴主儿会为他向皇上求情,或许会以“翊坤宫内有阿哥和公主,责罚宫人恐会惊扰到孩儿”为理由,从而免除板著之刑。
每日的板著之刑让凌云彻痛不欲生,甚至连早饭也不敢吃。
因为无论吃下多少,最终都会因疼痛而呕吐出来,还得亲手打扫干净那片狼藉。
等到刑罚结束,他总要缓上许久才能勉强恢复些许力气,而那时,早饭早已变得冰冷刺骨,简直不是人吃的。
惢心册封惢嫔那天,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有赏赐,一起赏下来的还有各式糕点。
凌云彻掰开热腾腾的酥饼,里面夹着肉丝,久违尝到了带肉点心,美味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惢心的九阿哥赐名为永瑜,六公主赐名为璟倩。
嘉妃金玉妍在不久后也诞下了十阿哥永瑆,膝下有三子,一时风头无量。
如懿对此却嗤之以鼻。她深知金玉妍的野心勃勃,觊觎着皇后与太子之位,迟早会按捺不住出手。
到那时,东窗事发,儿子再多又有何用?一个出继,一个残疾,最小的那个更是毫无继承大统的才华。
更何况,金玉妍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玉氏王爷的爱,她所谋求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空。
这时,小梨低声道:“主儿,凌云彻采摘了一束凌霄花赠给您。”
如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插在花瓶里吧,替我谢过他。”
等在外面的凌云彻没见到如懿,越发按捺不住。
今天的板著之刑结束,他流了很多鼻血。不难想象如果继续下去,自己会有性命之危。
到了可以出宫的日子。凌云彻结束板著之刑后,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来到那家熟悉的酒楼前。
他对着前台的小二急切地说道:“我叫凌云彻,想找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