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胤一一听取。能当场给出明确的处置意见,思路清晰,法理人情兼备,或命相关部司限期详议,拿出章程再报。
他的应对沉稳得当,条理分明,言语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质疑的天然威仪。方才还剑拔弩张、如同炸了锅般的朝堂,竟在这位年轻太子平静的引导下,奇迹般地转向了务实与效率,呈现出一派……极其诡异的、令人恍惚的“和睦”与“祥和”。
奚昀站在队列中,感受着这突兀而巨大的氛围转换,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他忍不住唏嘘了一声,不可否认,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是为朝政而生。
待所有有具体事务需要禀报的大臣一一奏完,殿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李承胤方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顾相、柳太傅、工部龚尚书、户部徐侍郎……”
他清晰地点出了几位方才奏事得力、条理清晰,或是在新政推行上素有才干的官员名字,也包括了奚昀等朝廷新贵,“随本宫移步宣政殿,详议新绩仁策于各州府推行的具体细则及监察事宜。”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连忙躬身出列,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其余众人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下来。
终于要结束了,太子殿下似乎真的不打算追究方才那场混乱不堪的闹剧了。不少人暗自庆幸,甚至有人偷偷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准备待太子起身后,便躬身告退,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太和殿。
就在这紧绷气氛稍稍缓和,众人心神微懈,准备恭送储君之际——
“且慢。”
李承胤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股比之前敬阳公公呵斥时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轰然向着众人袭来。
只见他缓缓地、从容地站起身。玄色蟠龙常服的下摆垂落,在光洁如镜的青玉地面上划过一道冷硬而流畅的弧线,没有半分褶皱。
太子殿下身姿挺拔如松,立于玉阶之上,目光精准无比地落到了方才口出秽言、污蔑顾岚亭的那个曹御史身上。李承胤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森然和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监察御史,曹墉。”
李承胤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殿内青砖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扑通!”
跪倒在地、已面无人色的曹墉,此刻更是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如同烂泥。
“你该庆幸本宫记得你的名字。”
李承胤的声音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大殿中回荡,清晰、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如同宣读着来自酆都的判词:
“殿前失仪,咆哮朝堂,目无君上,此罪一。”
“妄议储君,污言秽语,辱及重臣清誉,诽谤翰林清贵,构陷朝廷命官,此罪二。”
“对君不敬,其心可诛,其行当剐,此罪三。”
他每宣判一罪,那瘫在地上的曹墉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脸色便惨白一分,最后已如金纸,口中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股腥臊之气,隐隐从他身下弥漫开来。
“数罪并罚,”李承胤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断与凛然天威,“着,廷杖三十,去官职,流放古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