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喜跪下了。

“回长公主的话，老臣冒死直言。”

“第一，陛下自幼肺部便有隐疾，一直以汤药压制，不可近女色、不可饮酒、不可溺水。出于龙脉传承，迎娶皇后娘娘，虽诞下龙种，已然伤了身体；御驾亲征之时，又不慎落水；昨日又贪杯饮酒。三条禁忌，无一落下，纵然华佗再世，只怕亦无回天之力。

第二，去相国寺上香时，又听闻方丈大师直言，陛下曾遭百鬼噬心，又有怨魂惊扰；龙虎山道长也说过，屠戮孪鞮俊成五十万部众，有伤天和。

第三，陛下不知何故，胃口大开，暴饮暴食，饭菜又极尽滋补，身体过于臃肿，五脏六腑都受到挤压。看似脸色红润，身体安泰，实则内外失调，阴阳不合。一旦隐疾再发，必无补救之法。”

钱喜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说道，“公主殿下，老臣说的都是实话。三者犯其一，都是无力回天，何况三条接连而至。老臣无能，让陛下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我的错。小人这就回家买口棺材，服毒自尽，以赎百死之罪。”

宋宜嘉内心砰砰直跳，脸色苍白，凄然道，“这就是我的过错了，随侍陛下左右，尽心照料，却未曾发现此等端倪。叫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皇和列祖列宗？”

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来。

钱喜感动不已，“这是老臣的过错，与殿下无关。”

宋宜嘉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钱太医，陛下自幼就由您的师父照料，后来又是您在身边相伴。陛下的身体您最清楚，也最是尽力。陛下即便身体有恙，也怪罪不到您的身上。放心吧，所有的事情，本宫一肩担了，不会有人归罪到您的头上。这几日你就不要回家了，只管给陛下治病。本宫赐你三千金，让你的家人带着，暂时回老家去。此间事了，您再把他们接回来，您老觉得如何？”

钱喜大喜过望，感动得语无伦次，砰砰砰给宋宜嘉磕头。

宋宜嘉扶起他，让他马上去太医院抓药。

“今天你对本宫说的话，切勿对任何人提起。若有人抓住你的话头，借题发挥，本宫也很难救你。这一点，你可记住了？”

钱喜连连点头。

看着钱喜远去的背影，宋宜嘉苍白的脸色突然出现一抹潮红，嘴角上扬。

快了，终于要熬到头了！

看到远处有宫女端着一盆热水走过，她坚定的眼神突然变得委婉而悲伤，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走到转角处，等着那名宫女走过来，拦住了她，轻声道，

“你下去吧，我来。”

宋宜嘉接过那盆沉甸甸的热水，回到宋泽浩身边，细心地帮他擦脸，擦手。

宋泽浩已经昏迷，高烧不退。

皇后王柔汐带着太子宋煜宸匆匆赶来，神色焦虑。贴身太监曹守正随行。

“公主殿下，皇上的病情如何？”

“回皇后娘娘，肺疾复发，高烧不退。”宋宜嘉答完，行礼道，“娘娘金安。”

“嗯，钱喜来过了吗？”

“来过了，回太医院抓药去了。”

“去催一催，要快！本宫要亲自照料。”

“是。”曹守正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见宋宜嘉还呆在这里，王柔汐道，“你也去休息吧，此处有本宫。”

宋宜嘉一愣，随即起身道，“是。”

她慢慢退了出来，眼神阴冷。

随着天气转冷，徽山上的山风很大，寒冷刺骨，碧云宗比平日要冷清一些，就连守山的外门弟子也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御寒。不过这些棉袄用料考究，样式别致，更衬得一些女弟子清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