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李季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怕什么？”万里云的脸拉长了。

“怕她报复碧云宗。毕竟，她的身后站着皇帝。”

万里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俩人沉默无语，听着偶尔一两只水鸟掠过水面留下的、一串串清脆的鸣叫声。

“不用怕。”

“什么？”李季安张大了嘴巴。

“带她去雪原，带她去漠北，带她去哀牢十万大山，带她东出大海，带她西入高原。天地辽阔，岂止这小小夏唐！”

李季安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可是前辈，碧云宗就在这里。”

万里云的脸色不变，傲然道，“我是碧云宗宗主，还轮不到你操心。”

“前辈……”

“不用说了。但有一事，你要去做。”

“是。”

“云宗玥在冥流绝域吞下了冰魄，至阴至寒，虽用元阳之火可以炼化，但速度极慢，非二十载方可小成。你若是想早点接她出关，就要去寻找一物，名玄轮罗盘，可以平衡阴阳，大大加快炼化速度。”

“前辈可知此物在哪里？”

“钦天监。”

李季安顿住了呼吸。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他可以去天涯海角，可以去荒原绝壁，但真的不想再赴京都。

看他面露苦涩，“有难处？”

“宋宜嘉。”

“你若不彻底处理好和她之间的纠葛，我也不会让宗玥嫁给你。”

“我和她没什么纠葛了。”李季安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过皇室家族，不论是人是物，皆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最擅长虚伪做作和冷血无情。在这种人面前，晚辈真的怕被人吃干抹净到最后还一无所获。”

万里云点点头，“修行者很难和皇室打交道，难免有被利用的时候。但修行不是修真，几人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皇权在握，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包括人，也是一种资源。俗世洪流，不如意事常八九。慢慢地等也可以，看你如何选择罢了。”

“怎么选都对，怎么选都不对。”李季安摇了摇头，“选择本身没有错，只是在难以面对选择之后的结果时，往往会想当初为什么不选另一个更好的。其实另一个选择未必更好，只是自己现在不用承担那个选择的后果罢了。”

万里云的眼睛亮了，心有所感。

“看来我选择不让你见她也未必错，只是后果真的让我很难接受。”

李季安能感受到四散逃逸的天地元气，于是站了起来，躬身再拜。“我二师姐鲁莽，晚辈代她向您致歉。”

万里云摇了摇头，“你去见她吧，推开那道小门一直走就是了。准你一天，无人打扰。说不定见了之后，你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谢前辈。”李季安行礼。

万里云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尚未婚嫁，不许越礼！否则我一定亲手掐死你。”

“是。发乎情，止乎礼。晚辈牢记。”

万里云满意地点点头，就此离去。

李季安伸手推开小门，咿呀作响。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隧道狭小曲折，光线昏暗，空气潮湿，有水慢慢滴下。地上简单铺了石板，隐约可见细微的枯草。走了三丈有余，豁然开朗。这是一座极深的溶洞，四周嵌了数颗夜明珠，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云宗玥坐在高台打坐，双眼紧闭，显然已经入定。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半边略显苍白的脸。

李季安没有打扰她，远远坐在对面，痴痴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云宗玥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侧耳倾听的万里云在门口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