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歌第一反应就想扶住浮光，然而又一个震荡过来，他伸出去的手完美错过了白纱，整个人反而跌进了江明怀里，并被非常仗义地抱紧，非但不用怕失衡摔倒，怕是天塌下来也砸不着自己脑门儿。

“抓紧我！”江明一生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他认为修士就该锄强扶弱，在任何危险与弱小面前都要不遗余力伸出援助之手。

夜清歌阴差阳错撞过来，毫无疑问激发了他的大英雄保护主义，根本没发现怀里的人铁青着脸，恨不得掐死他。

浮光扫了一眼，神色多少带着些怪异，但天柱还在塌陷，虽然有不少淳厚的仙力在维持坍塌，但倾斜松动的天柱很难被人力阻止，天空呈现倾斜状，亮光被黑暗一点点席卷，天地能量被打乱，混沌之气从倒塌处溢出来，不过眨眼功夫，整个世界都被惨叫声包围。

“神尊，天柱要塌了，这可怎么办？”

夜清歌挣扎着把江明推开，跌跌撞撞朝浮光扑过去，她单臂一挥，笑春风如巨龙乘风而去，与所有逃走流窜的灵力背道而驰，朝着黑红交替的光源中心加速飞去。

藐姑山本就在混沌与六界交界处，受影响还算小，加上浮光毫无保留地释放神力，江明和夜清歌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只是远远看着那天柱，就想到了何谓灭顶之灾。

江明拧眉，手扶上腰间佩剑，虚空化了传言咒打出去，让云霓山所有弟子立刻结界维护山下百姓，也许他的弟子有去无回，但不是还有神尊在吗？能护着一个算一个。

“到底怎么回事？”

浮光两指并拢横于胸前，灵力颜色逐渐淡化，她深深凝视着那道暗红色光晕，才终于想起那日混乱，好像莫违并没有被陆离召回来，心下一沉，“魔骨鞭？那是他的神器，纵然现在人还没醒，但神器之所以是神器，一旦认主不会再轻易让别人使用。”

夜清歌胸肺震得难受，疼得五官都扭曲了，硬是咬牙躲开了江明保护，“是天帝。他手里捏着我母后私通的证据，不过我母后已经想办法让白祈张了嘴，他们彼此挟制对方，天帝得不到妖界帮助，而我们也不能对付天界。”

江明一听，顿时缩回了护在他身前的双手，不满道，“难怪天界这么顺利哼，胆小鼠辈！天帝哪里是想一统六界，他分明就是要毁灭整个六界！你以为你们能躲过？”

“住口！我们妖界的事你知道多少，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起码我母后悬崖勒马不愿与他狼狈为奸，不像人界有些门派甘愿沦为走狗。”

夜清歌被江明说的颜面扫地，方才又被一个凡人护了半天，要不是事态紧急，他真想打死这个自以为是又不会说话的粗鲁凡人！

江明不善斗嘴，虽鄙夷妖界做法，但的确也没资格议论人家，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笑春风带着神力与远处的莫违纠缠，毕竟不是及尔的命令，她多少能牵制住莫违，天柱在众多灵力的拉扯下暂缓了倾斜趋势，但光凭这些远远不够。

她脚尖一转，红土骤然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一条如地龙般的窜动轨迹出现，不知那身形有多么粗壮，从很深的地内经过，还能撑开最上层的土，一路蜿蜒而去，很快倾倒中的天柱被什么稳固有力的东西从地底拉住，毁灭般的灾难得到喘息。

浮光松了口气，原本憔悴的脸上挂满虚汗，因为过度调用神力导致气血翻涌，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清一用了什么法子，能驱使莫违为他所用？”

夜清歌正色道，“他将六界诸多修为高深者骗去了暗泽，神尊当日在暗泽逼退了天兵，他以此为借口，又假借博阳太子的死让众人相信你要帮着及尔神魂归位，然后让暗泽来报仇。”

浮光口干舌燥，艰难地咽了口吐沫，“这也有人相信？”

“毕竟大家都害怕及尔，暗泽又是天地灵气所化，与魔鼎建立的魔族不一样，并不会真正消失，天帝默不作声控制了六界声音，自然一呼百应。”

夜清歌嗤笑一声，又带着几分黯然，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在此等了您两日的缘故。天帝让众人一同销毁魔骨鞭，大家自然不遗余力劲往一处使，可很快就意识到放出去的灵力再也不被自己控制，他们所处的位置，天帝精心算计过的，是暗泽怨气最重的一个角落。”

浮光还是不太明白天帝到底打算做什么，“他要杀了众仙？”

“是。”夜清歌后背发冷，“他挖了暗泽深处的灵骸，那些灵骸离得及尔魔躯很近，长达几万年的浸润，不免带了及尔气息，他就是用这个办法召唤了莫违，再借众仙之力彻底打开魔骨鞭吞天噬地”

只是想想都觉得骨头发冷。

天帝从来没掩饰过自己想要绝对权利的操控，也从来没因为被识破而觉得难堪，谁都知道他对博阳寄予了不切实际的厚望，在博阳被杀后却还能利用他的死继续自己计划。

对他而言，名利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那他这些年打压浮光，又与魔界私下来往，究竟在图什么？

江明通过夜清歌的表述总算明白了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当即冷着脸道，“难道任由他毁了六界？不行，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有什么错，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毁了无辜”

“哼，你一介凡人，去了也不过多添一条命，能改变什么？陆离现在还没醒，就算醒了，说不定天柱早就塌了，能挽回什么？”他斜睨江明一眼，最终迟疑着看向浮光。

能救六界的，只有她了。

真是注定的命运，无论天意还是人为，总归要落在她一个人肩上。

其实也没什么，她都习惯了，可是这回不一样，她心里有牵挂了，而且也有了新的愿望和期待。

不是不愿意再为六界付出什么，而是，她一生从未亏欠六界任何，唯独亏欠一个人太多太多。

“我用真身拉着天柱，能拖一拖时间。”她默然转过身，如来时一样，静静往回走。

江明想追上去，被夜清歌毫不留情拖回来，狠狠剜了一眼，“闭上你的嘴吧，她还用你说什么。”

“我、我想去看看阿离”

“阿什么离，那是及尔！如今神魂归位，你去了看见他说什么？”

“我”

江明都不知道及尔长得是什么模样，真如夜清歌所说，一肚子的话在及尔面前还能剩什么？

“唉。他俩好不容易结了仙侣，要能一直在这儿好好过日子多好。”江明也是在陆离去了天界后，偶然听庭知提起一次，说他那傻了吧唧的师弟爱慕神尊。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传言越来越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总归是说神尊袒护他，心悦他，为着他如何如何他们在人界也很欣慰，调笑这小子运气好得招人嫉妒。

夜清歌席地而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摇起玉骨扇，“她舍弃了情缘，注定情路坎坷，想与心爱之人顺遂到老，恐怕是不可能。只是，若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放下的时候也不至于多痛，如今”

他心头一窒，看了眼远处的景象，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妈的！天帝那老东西真是王八蛋！搅得哪儿都不安生。”

“那神尊的意思她什么时候去阻止天帝？”

“不知道。”

“会不会回去就不出来了？”

“不会。”夜清歌侧过脸，眼里似被风吹进了沙子，“要是真不管六界死活，刚刚也不会把真身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