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恭王妃面前，小燕束手束脚，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还是无比紧张。

莫说是她了，便是小姐面对恭王妃也都是毕恭毕敬，虽然都知道王妃为人和善并不随意发怒，但是她今天要说的可是天大的事情，吓着她或是吓着老王妃都不成啊！

小燕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顺的跪了下去，抿了抿唇额头重重的砸在地上：“王妃娘娘息怒！”

“安然！”恭王妃惊呼一声，急忙起身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起身好生来说，地上寒凉还不快些起来！”

小燕却摇了摇头固执的不肯起身：“王妃娘娘，奴婢，奴婢乃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小燕！”

王妃身子猛地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张显然是属于萧安然的面孔：“你，你说的什么胡话！”

小燕伸手指着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这是人皮面具，是世子殿下身边侍卫给奴婢戴上的。”

“世子妃将女婢留下，便是为了让奴婢假扮世子妃留在京城混淆视听，其实此刻世子妃与世子殿下早已经到陇西多日了。”

“等等！”恭王妃突然面色一紧，急急忙忙的将小燕给拽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你，你说安然和谁在陇西？”

小燕偷偷咽了口唾沫，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恭王妃眼底闪着火花，只怕等她答案说出口，迎接她的就不是火花，而是滔天火浪。

小燕紧咬下唇硬着头皮回答道：“是，是世子殿下。”

“戟儿，戟儿！当真是戟儿？”

预想之中的滔天怒火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恭王妃欣喜若狂的欢笑：“你是说戟儿他能够下地行走了？”

“他，他真的彻底痊愈了？”

“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终于摆脱了这数年的梦魇！”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见恭王妃这近乎疯癫的狂笑，小燕却并未觉得害怕，反而自心底涌上一抹心酸。

当时得知小姐不得不嫁给昏迷不醒的恭王世子的时候，她也觉得一阵灰暗，好在，好在小姐本事齐天，真的将世子殿下身上的旧病治好了。

所以，其实恭王妃此时的心情，小燕能够感同身受大半，唯有身为母亲的那一抹欣慰和庆幸尚不能够体会。

不过，此时并不是欢喜的时候，小燕壮着胆子伸手握住王妃的手腕轻声道：“娘娘，娘娘您冷静些。”

小燕轻声安抚了两句，恭王妃终于冷静了下来，并未责怪她：“那安然和戟儿何时回京？”

小燕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此事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殿下刚刚传信回京，只说是他的身份不必隐瞒，更是叮嘱五笔要第一个告知于娘娘您。”

“想必也是担心有人会趁机作乱。”

“我知道。”恭王妃轻轻点头，面上的欣喜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

若是细看下去，还能看到那么沉重背后隐藏着点点恨意。

“对了。”小燕凑上去轻声解释道：“关于世子殿下身子的事情，王妃娘娘您千万保密，对外只说是世子大病初愈便挂念边关受苦受难的百姓，所以才会私自离京。”

“一路颠簸，若是世子殿下归来是脸色难看，娘娘您也无须担心，世子殿下的身子虽然还未痊愈，但是已然大好了。”

“娘娘您应当是信我家小姐的本事的。”

“自然。”恭王妃想也没想的就应下了。

连郕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她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而从连郕戟的做法来看，想必萧安然也知晓了他的事情。

其实当年的事情连郕戟从未与母亲提过，但是老王妃毕竟是他的母亲，一个做母亲的怎能察觉不出儿子身体的异样

连郕戟昏睡不醒之后，她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心里门清，就算她不敢说自己能够笃定每一份细节，但是大体的起因经过结果她都已经了然了。

恨，自然是恨的，可是恨又有什么用？

难道要她提着刀宫去将皇帝捅死吗？ 怎么可能，还不等她过了正阳门，便会被人以造反的名义压下去，指不定何时就死在了牢中。

所以她孤儿寡母，唯一能够仰仗和依靠的儿子，还成了一个活死人的模样，只能一日日的躺在床上发烂发臭。

所以她只能忍，不得不忍，她一边在苟且偷生抱拳自己的儿子，一边还不忘四处打听关于那一日的传闻。

恭王妃，从来不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而是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老太君。

她了解恭王，了解皇帝，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那时候的恭王妃已经眼光毒辣了，她好像能够轻易的看透人心的眼神轻轻一扫，便叫人凭白生出一身冷汗。

她辅佐着恭王一路向前，最后落得个家毁人亡的下场，只怕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看走了眼的，就是当今的皇帝了吧！

那时候连郕戟还是个稚儿，恭王妃见到了皇帝，那时候皇帝刚刚登基，朝廷尚不安稳，身下更没有别的凭仗。

是恭王，是恭王一路披荆斩棘将这盛世江山捧给他的。

可是他真正掌权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掉了曾经辅佐他的王府，真正的做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过如此了吧？

那张脸上露出的所有表情，在这一刻是那样的陌生和虚伪。

恭王妃紧紧闭起双眸，压下心底涌出的凄苦，好在她守在这里多年，也终于到了可以彻底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王妃娘娘。”小燕见她愣神久久不能回神，不由得开口询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恭王妃猛地回神，抬头看了一眼小燕，人皮面具下的脸上不知道会是何般神色。

她知道萧安然素来与丫鬟情谊匪浅，想来这个小丫头被留在京城也急坏了吧。

王妃看着仍旧面带愧疚的小燕，神色释然一笑：“莫怕，我不怪你。”

“无论是戟儿还是安然都是主意大的主，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