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今日实在是太过冲动!”萧云崖面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凌厉周身气势瞬间散发开来。
“我知道,萧将军。”男人回身直视着萧云崖的双眼,眼底不见丝毫畏惧之意:“可是除此之外萧将军还能给我什么提议?”
“如今已然入冬,这一场天灾下来毁了多少良田,这般季节就算想要弥补也无济于事!”
“你我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粮食还剩多少,萧将军心里清楚那些粮食就算每日熬煮成白粥也难以挨过这个冬日!”
“上书送入京城的奏折音讯全无,这陇西四处围山,村人本就是靠山吃山而活,眼下若是不进山寻求一丝出路,还有什么办法!”
“臣知道!”萧云崖深深吸了一口气:“臣也瞧见了外面饥俘遍野的景象,可是山中,山中危机四伏,殿下行事应当处处谨慎!”
“谨慎?”太子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看,是怕了吧!”
说完,太子一甩衣袖转身就走,这一场谈话无疾而终。
“殿下!”萧云崖喊了一声,可是男人却充耳不闻,脚下不停的朝外走去。
“来人!”萧云崖唤了一声:“着两名侍卫贴身保护,千万不能让太子殿下受到半分损伤!”
“是!”侍卫立马应了一声,飞快的追了上去。
萧云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山中迷雾不散,但山外的天色却异常晴朗,天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空气中透着一阵淡淡的湿意,微风拂过却像是能刺透人心一般叫人从骨子里头打寒颤。
陇西好在四处环山,即便有风也被山脉格挡吹不进来,但同样的此处地势险峻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若是想要离开这片山便要穿过丛林。
只有主城外才有一段官道,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坑坑洼洼。
若不是此地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只怕天下人根本无人在意这个角落里的人民。
又或许恰是如此,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直到现在朝廷才得知内情。
天灾还是人祸,谁也不敢说明,萧云崖透过星辰微弱的光映照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有那丛林之间的黑暗。
或许真的如此,只有看透了那黑暗之后有什么,才能真的做出改变。
他们来到陇西的时间不短了,可是一直都在做着无用功,他们带了粮食来目的却不是施粥,而是要将天灾带来的后患彻底消除。
可是萧云崖深知自己的能力或许不足以处理这样的场面,他更知道天灾过后会面对什么。
现在只能祈祷着寒冷的天气能够将那些可怕的事情扼杀于襁褓之中,但是同样的他们也希望天气能够更暖和些,这样那些露宿街头的灾民才不至于被活活冻死。
眼下他们近乎陷入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步,可是谁也没有破解之法。
“将军!”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一脸为难的抱拳说道:“将军,就剩下最后一车粮食了,最多也只能坚持六七天……”
“从明日开始,每队组建三人,轮换进山采集任何可以食用的野草野菜。”萧云崖不再迟疑当机立断的决定道:“但是千万不可深入,不可独自行走!”
“自明日起,粥就再多添一瓢水吧。”说道最后萧云崖近乎被抽干了力气,眼底满是疲惫。
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下去安排,一个人孤坐在桌边,目光静静的看着窗外。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伴着篝火的噼啪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萧云崖手中拿着一根竹笛闭目静静的吹奏,笛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故事,平静中夹杂着跌宕起伏,最终又归于平静。
连郕戟侧目静静的看着萧安然,漆黑的瞳孔被篝火燃起的火焰染上一抹橘红,那张冷峻的面孔凭白柔和了几分。
一曲终了,萧安然缓缓睁开双眼,心底杂乱的思绪随着笛声落幕渐渐平息了下来。
“在想什么呢?”连郕戟轻声问道。
“想父亲。”萧安然将竹笛收好轻轻的笑了笑:“也在想母亲。”
“想小时候在院子里,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桌上点着母亲自己做的花烛。”
“我阿娘做的花烛虽然好看,但实在是不甚明亮,可是父亲不让我说,所以母亲一直以为自己做的花烛就是最好的!”
萧安然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后来阿娘病重,父亲远在边关,府上其余人对我们都十分不喜,我很生气,但母亲总是拍着我的手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着过去的那些趣事。”
“后来我听的犯了,可是没办法,没有父亲在家我们孤儿寡女没有一点办法。”
“那时候日子真的不好过,明明在高门内院,可是我们还要为了填饱肚子而绞尽脑汁。”
“后来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却像母亲一样时不时的想起以前的那些囧事,可是现在再想听母亲讲的故事,却再也听不到了。”
“殿下!”萧安然抬眸静静的看着连郕戟:“你恨你父亲吗?”
她说完没等连郕戟回答就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是恨的。”
“我想我应该恨的,若是他肯留在京城,母亲也不会就这么死了。”
“您知道吗,我阿娘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人已经瘦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
“她自幼学医很清楚自己的身子,也知道最后一刻会何时到来。”
“可是她就算到了最后一刻,心里也在想着父亲!但她最终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阿娘走了以后,父亲就更不回家了,我与他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一段唯一的美好回忆中。”
“我该恨他的!可是,可是他是我父亲啊!”
“他,是我父亲啊!”
“他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人。”萧安然摇了摇头,目光沉寂如水却难掩其中的悲寂。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不会。”连郕戟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过去:“你还有林棋,还有棋珑阁那些小子们。”
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