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看着镜中的叶听,瞧着她将这话说的特别顺,大抵是料定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她也忍不住想,叶听应当是很了解裴涿邂的罢?
就能这么确定,裴涿邂会一直将出色的婢女安排来给她使?
越是想,好似裴涿邂就越是神情,可偏偏深情这两个字同他并不相配。
不过苏容妘也没往深处去想,心中到底还是因阿垣的离去而觉苦闷,明日便是阿垣的头七,她是不是应该给阿垣烧些纸钱去?
可是连裴涿邂都说不准阿垣什么时候才能入土,不能安葬魂魄不散,是不是他就没机会去花那些纸钱?
“娘亲,我能进来吗?”
宣穆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苏容妘的思绪。
她回过头去,发现宣穆未曾着白衣,身上的打扮一入往常,站在门口怯生生不敢往里进,一双满是担心的眼睛望着她。
苏容妘笑了笑,对他伸出手去:“进来罢。”
宣穆当即迈步进来,甚至小跑了几步冲到她怀中,胳膊抱在她腰上,脸埋在她的臂弯,被阻碍之下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同娘亲分开了好些日,娘亲又病了好些日,我心中实在担心,可谭叔却不让我来见你,怕耽误了你养病。”
苏容妘闻言,实现下意识往门口看去,便瞧见谭策站在门口,对她点头一笑,心照不宣地将阿垣离世的消息瞒了下来。
这件事忙着宣穆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瞒住外面的人,故而还是不要叫宣穆知道的好,免得从他这里露出什么破绽。
苏容妘摸了摸他的头:“瞧你说的,你谭叔也是为了你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抱怨他。”
宣穆当即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谭策:“我并非是这个意思,这几日谭叔与我同吃同住,待我很好的。”
“娘亲知道。”苏容妘爱怜地看着他,抬手将他额角蹭散的碎发拢了拢,忍不住轻轻叹一口气。
宣穆则是不知她这份若有似无的情绪究竟来源何处,动也不动,只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苏容妘便勾了勾唇角:“日后多听你谭叔的话,娘亲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兜兜转转又是剩她与宣穆相依为命。
这么想来,即便宣穆不是她亲生,这份母亲缘也是坚固的狠。
“娘亲,你这话……怎得说的怪怪的。”宣穆对着她眨眨眼,不太明白她的话。
苏容妘也没再细说,拉着他到自己对面的圆凳上坐下:“今日你谭叔可安排你做什么了?”
宣穆摇摇头:“我一整日都可以陪着娘亲。”
苏容妘心中了然,不过还是先叫他出去,自己想同谭策说几句话。
宣穆有些没反应过来,叶听便很有眼色地拉他出了门去,同时,谭策进了屋中。
苏容妘示意他先坐下,谭策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做了下来,看向她视眼底多少沾了些心疼:“妹子,这才几日未见啊,你可真是瘦了不少。”
苏容妘牵了牵唇角,苦涩一笑。
谭策的手搓了搓膝头,无奈叹气一声:“咱们都知道,沈郎君那是早晚的事,可我知道妹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定然是放不下的,哥是过来人,懂你现在心里头的滋味。”
苏容妘颔首,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妹子,这路还是得朝前看,可不能走了什么岔路,看你老哥我,如今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这人啊,好赖都得活着,活着才是要紧,我说句心里话,你这病可真是给我吓到了,这沈郎君刚走你就病了,我可真怕、真怕……”
他后头的话没说完,便是重重一叹。
苏容妘知晓他要说什么,无外乎是怕她做了什么傻事。
她也跟着一叹,抬手将面前的茶水向着他推了推:“谭大哥的心意我懂,其实我现在还有些事想与大哥说一说。”
谭策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等她的后话。
“前两日我看见裴涿邂事,问了他些今后打算,也不知大哥现在对他是个什么看法,日后可有什么事是要瞒着他的?阿垣走之前,可有嘱咐过什么。”
提到这件事,谭策正色起来:“我与裴大人谈过今后打算,他所言倒是与沈郎君所想大差不差,只是若说相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若是生什么防备,又觉没什么必要,他的人如今早与咱们的人搅和在一起,即便是这时候反水向皇帝投诚,皇帝也不会信他,他啊,现在也是不得不跟咱们一条心。”
听了这个结果,苏容妘心中的念头则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去靠着裴涿邂对她的那些所谓的情,就将自己与宣穆的命全部交托在他手上,也想为自己和宣穆留一条后路。
不过听谭策这般一说,此时的情况比她预想之中要好上许多。
苏容妘紧跟着又问了问今后的打算,谭策大致说了说,与之前问裴涿邂时,所答的大差不差,她心中也有数了,大抵一时半会儿她与宣穆不会离开杨州。
紧跟着她又嘱托了谭策几句,望他能多照顾宣穆,多教导他一番。
谭策自然是无有不应,对着她锤了捶胸口:“妹子你放心罢,小郎君可是世子的儿子,我这条命都是小郎君的,自然全心全意待他。”
苏容妘心上一暖,不知怎得,竟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对着谭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其实还是与五年前不一样的,如今不不再是只有她与宣穆两日,还有谭大哥,还有阿垣留下来的人,甚至说还有……裴涿邂。
这边说完了话,宣穆便被叶听给牵了回来,这一整日他都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亦或者念些阿垣留下来的书给她听。
此后没两日宣穆都会来陪她待一日,而她则是将自己留在这院中,也不曾远走。
病养得差不多了,白日里就多在院子里走一走,寻常吃饭也是顿顿不落。
苏容妘日子过的简单又重复,让她意识不得什么,直到又一次宣穆来陪她时,她陡然看见裴涿邂,才惊觉已经过了小半月。
裴涿邂缓步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子遮住落在她身上的日光,就这么走到了她的面前:“嗯,看着气色比上次来时,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