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斗胆,恳请皇上明察。”
“查,肯定是要查的。”朱翊钧平静的声音传来。
“浙江的官员已经查清楚了,你走私的船只上有十匹倭寇的马。朝廷有严令,不得与倭寇私相往来,否则,按通倭论处。”
“你的走私船上查出了倭寇的马,你怎么解释?”
郑国泰急忙解释,“回禀皇上,臣确实命人购买马匹,不过不是战马,而是可供孩童乘骑的矮马。”
“臣趁出海的时机,命手下的人,看看海外有没有矮小的马匹,若是有,就买来。”
“臣知道朝廷不得与倭寇私相往来的严令,未必还特意叮嘱手下的人,从什么人的手里买马都可以,唯独不能从倭寇的手里买马。”
“没想到他们竟胆大包天,自作主张,不顾朝廷禁令擅自从倭寇手中买马,真是罪责难逃。可臣并不知情。”
“臣虽不知情,然触犯朝廷禁令者乃是臣手下之人,臣亦是罪责难逃。”
“若是因此治臣的罪,臣甘愿受罚。可若是因此说臣通倭,臣宁可一死,也不敢承认。”
郑国泰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确实让人去买矮马了,但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说让他们去买日本马,还一再强调不让他们去买日本马。
可日本马是出名的矮,那些人找了半天,还只有日本马符合要求。
明着买日本马肯定是不合适,那些人便想了折中的办法,先把货卖给西洋人。西洋人应交付的货款,除了白银之外,还要有十匹矮马,就类似于日本马那样的就行。
西洋人不明所以,他们哪懂得大明朝的那么多弯弯绕,不过为了购买货物,他们还是从日本购买了十匹马用以交付货款。
朱翊钧翻看着公文,“申阁老。”
“臣在。”
“朕看这公文上所写的浙江审讯的结果,嫌犯们交代他们是从西洋人手里买的马,不是倭寇手中买的马。这事,你怎么看?”
申时行明白皇帝想大事化小的意思,“回禀皇上,嫌犯们的供述,倒是与郑指挥使所言对的上。若是以此断定郑指挥使和他们通倭,怕是有些言过其实。”
朱翊钧将公文合拢,放在书案上,“通倭的事,可以说是言过其实,但该罚的还是要罚。”
“可走私的事,郑国泰,你跑不了吧?”
郑国泰很是痛快,“回禀皇上,走私的事,臣认罪。”
“郑国泰,你想要出海做点生意,这本无可厚非,但为什么不照例报备给市舶司,非要走私呢?”
郑国泰像是明白了什么,“回禀皇上,臣本来是想报备给市舶司的,可浙江没有市舶司,臣不知道报备给谁。”
“臣听手下的人说,很多在浙江出海船队都没有报备,都是直接出海,所以臣也就没有报备,让船队直接出海。”
申时行心头一惊,这怎么绕到市舶司上面来了?
朱翊钧不动声色的瞟了申时行一眼,“你是说,浙江走私的船只有很多?”
“回禀皇上,臣虽没有见过,可听手下的人说确实有很多,想来是因为浙江没有市舶司的缘故,出海船队不知道报备给哪个衙门,不然臣也不会走私。”
“岂有此理!”朱翊钧勃然大怒。
“这么长时间,浙江稽查走私的船队,报上来过几起?郑国泰走私案,这是今年第一次上报稽查走私的事吧。”
“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还有东厂、锦衣卫,派人去浙江查,凡是渎职的官员,按律惩处。”
“让他们实地勘察,若浙江出海的船队多,该设市舶司就设市舶司,该设海防馆就设海防馆,免得让有些人钻空子!”
“还有郑国泰他们,走私的按律惩处。通倭的事,再查。”
“臣遵旨。”申时行上前领旨。
申时行心里苦啊。
下面的人办的这是什么事,非要自作聪明的试图通过扳倒郑国泰而牵连到宫里,继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郑国泰是被扳倒了,可通倭的事坐不实,就扯不到宫里。
就算坐实郑国泰通倭的事,只要郑国泰自己把事情扛下来,照样扯不到宫里。
郑国泰是死是活在皇帝眼中并无太多区别,可皇帝会借题发挥,甚至会直接献祭出郑国泰。
如今皇帝有了借口,派人严查浙江走私的事。
市舶司要在浙江设了,这事,谁也不好张嘴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