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四刻,苏窈便来到咸尚宫。
此时尚未到午膳的点,良妃知晓苏窈会赶在午时前来到咸尚宫,吩咐了小卓子在门口迎接。
远远望见苏副使的身影,小卓子连忙迎上,笑呵呵道:“苏大人,娘娘正盼着您来呢,今儿不见日头,娘娘在听雨亭里,奴才带您过去。”
苏窈客气道:“有劳公公。”
小卓子深深弯腰,态度毕恭毕敬,道:“苏大人,您唤奴才小卓子便可。”
苏窈随他踏入咸尚宫,一边问:“良妃娘娘身子可安?”
初次来到咸尚宫时,苏窈紧张无措,而今她已然能自若地同咸尚宫的小卓子问起良妃娘娘的近况。
“回苏大人,多亏有您。”小卓子稍稍侧着身,脸上笑容不减,语气感激道:“娘娘近日吃好喝好睡好,身子越发健朗。”
闻言,苏窈不由得松口气,眼眸一弯,“那便好。”
前几回来咸尚宫,良妃娘娘的身子略有抱恙,以往她懵懵懂懂,今早药方调换一事,让她忽然惊悟,怕是总有人在暗中谋害良妃娘娘。
不过半日不到,苏窈却觉得今日格外的疲累,比她翻阅那些艰涩难懂的医书更要疲累。
穿过圆形拱门,前方便是通往听雨亭的鹅卵石道,小卓子止了步,做出“请”的姿势,恭敬道:“苏大人,这边请。”
苏窈沿着鹅卵石道缓缓前行,稍稍拐弯,便能望见坐于听雨亭内的良妃。
良妃也看到了她的身影,红唇扬起一抹弧度,温和地唤她:“窈儿。”
苏窈加快脚步,踏上几层石阶来到她的面前,行礼道:“微臣参见良妃娘娘。”
“你这丫头,都在本宫的宫中了,莫要如此见外。”良妃嗔怪地瞧她,拉住她的手,引她坐在身旁的石椅上,继而关切地问道:“药方可是无误?”
话是如此,但良妃早已在苏窈的神情上琢磨出一二,苏窈向来藏不住心思,若是药方那边出了问题,哪里会像这会儿这般从容。
可没听到她亲口说起,良妃又忍不住忧心。
苏窈先是点了点脑袋,一顿,又摇了摇脑袋,她如实道:“太医说泠嫣宫的人来抓了两回药,第一回说是药方拿错了。”
“哦?”良妃并不意外,一下子就猜中了,慢慢道:“去往太医院这么一段路,药方也能被调换?莫不是泠嫣宫的宫女私自换了药方。”
若非去过一趟泠嫣宫,见了姜贵人,良妃兴许会疑心是姜贵人在从中作祟。
不过,方才姜贵人的种种反应,以及往日与姜贵人的接触了解,良妃更偏向于是宫女所为。
倘若宫女受了姜贵人所托,姜贵人定不会如此淡定,多多少少都会惊慌宫女是否会将她供出。
苏窈听得认真,可她毫无头绪,茫然地摇摇脑袋,叹道:“我也不知是谁换了药方,太医只说,第一回的药方是夏太医所写,而第二回,便是我今日刚刚写下的药方。”
良妃一听,轻轻挑眉,道:“恐是她的宫女不信窈儿的医术。”
话音落下,她看向身侧的窈儿,再含笑道:“真是糊涂了,咱窈儿的医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比不上,窈儿能给姜贵人开安胎药,还是她姜贵人的福气。”
闻言,苏窈赧然地红了脸,声音变得细小:“良妃娘娘,您太看得起我了。”
“窈儿,你连连救本宫数回,当初昭儿受伤,也幸得遇上了你,莫要谦虚自贬。”良妃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如今你同昭儿将要成婚,本宫真心感到欢喜。”
赐婚圣旨一下,宫中不少嫔妃暗中讥讽她寻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当儿媳妇,笑太子之位恐坐不稳,太子妃乃是未来皇后,哪能随随便便让一民女当太子妃。
若是以往,良妃或许会心伤难堪,可如今她完全不这么认为。
窈儿出身低微,她的父母更是在她年幼之际撒手人寰,尽管她无法在朝廷上为昭儿助力,但窈儿身怀绝世医术,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将世间女子尽数超越。
何况,他们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能成为眷侣亦是良妃她的心中所盼。
提起婚事,良妃再道:“窈儿,本宫在入宫前,是黎嬷嬷教了本宫一些事,要不,本宫请黎嬷嬷也教教你?”
她说得隐晦,唇边含笑。
苏窈不疑有他,只当是宫中一些规矩,或是成亲时的必要礼仪,爽快地应道:“可以的,多谢良妃娘娘。”
良妃美眸一弯,问道:“窈儿,你几时得空?本宫唤黎嬷嬷到你府上,慢慢教你。”
苏窈微微歪头想了想,苏大将军说过,会来她府中细说他的姑姑一事,今晚许是无法接迎黎嬷嬷了。
她琢磨片刻,这才回答:“良妃娘娘,可以明晚吗?”
“当然,随窈儿安排便可,若是明晚不成,后日也可。”说完,良妃认真叮嘱:“只要是在成婚之前,何时皆行。”
她神态肃然,苏窈察觉到黎嬷嬷所教一事应是非常重要,用力地点了点脑袋,保证道:“嗯嗯,我明白了,这几日内我一定腾出时辰,见黎嬷嬷。”
良妃对上她清澈黑亮的眼眸,不由得掩唇低笑。
窈儿莫不是不知黎嬷嬷所教是何事?
想来也是,窈儿自幼没有长辈帮扶,又不曾听旁人说起,对于此事自是一无所知。
罢了,此事她也不方便同窈儿说起,就让黎嬷嬷去细教窈儿吧。
约莫一刻过后,小卓子跑来听雨亭,禀报道:“娘娘,殿下来了。”
良妃转头询问染雀:“午膳可是备好了?”
染雀福身回应:“娘娘,备好了,就在偏殿内。”
“好。”良妃再吩咐小卓子:“小卓子,直接请殿下前往偏殿吧,本宫与窈儿随后就到。”
“是,娘娘。”
小卓子离开后,良妃牵着苏窈的手,与她一同移步,朝偏殿缓缓前行。
苏窈视线往下垂,定在良妃牵着她的那只手,不知为何,竟让她莫名想起了谢景昭。
他常常牵着她,即便是坐着,也鲜少会松手。
良妃娘娘如他这般,现下走动时牵着她,方才坐在听雨亭中聊谈,亦是牵着她的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良妃低头看了眼她们的手,并未感到有何不妥,她不解地问道:“窈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