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甫一见到来传旨的小太监,惊地面色铁青。
小太监神情倨傲,“梁王,梁王世子,宫中陛下传旨,召您二位进宫,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梁王和梁王世子还不知是因为何事,梁王尤其战战兢兢,当年他可是亲眼目睹天子杀弟弑兄,连眼都不眨一下,是以之后每次面见天子时,都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如今太监匆忙来传话,让他和儿子进宫,是有何事?
梁王世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只记得印象中的这位皇叔儒雅温润,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不明白为什么父王总是那么怕天子。
梁王笑着对小太监道,“公公,容我和小儿换上锦衣,整理仪容,便随您进宫。”
小太监点点头,“王爷还需快些,奴才瞧着这会子雨将停,咱们也方便进宫,若是等会雨再下大,耽误了进宫觐见陛下的时辰,就不好了。”
梁王连连应是,回内室脱下身上的常服,换上亲王服制,又匆匆洗了把脸。
梁王世子则不着调得紧,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而至,还嘻嘻哈哈地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出来了。
小太监不动声色,瞧着父子二人的行为,只感叹梁王敦厚老实,怪不得陛下当年践祚登基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梁王好生生活了下来。
只这梁王世子倒是蠢得紧,恐怕还不知道今日进宫,他就要大难临头了吧。
坐在马车里,梁王欲言又止,瞧了小太监一眼又一眼,小太监只作不知。直到梁王终于憋不住了,对着小太监笑着道,“敢问公公,可知陛下召小王进宫,所为何事?”
小太监才缓缓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瞧了梁王一眼,笑着道,“王爷自是一向规矩,陛下自是信任王爷,可不知世子是否也是如此呢?”
这话问得,梁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世子又在外面闯出了什么祸事。
梁王脸色铁青,怒目瞪向一旁的谢玉轩,问道,“玉轩,你最近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
谢玉轩哪里肯认,连忙否认,扯了扯嘴角,“爹,我能做什么事?我自是每日安分守己。”
小太监在旁边一声嗤笑,“王爷莫要着急,等进宫里见到陛下,一切不就清楚了。”
有外人在,梁王也不好收拾自己的儿子,但是谢玉轩是什么德性,梁王岂会不知?
如今心中已经胆颤至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坐在马车上,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焦急与恐惧。
马车不急不徐地停在了宫门口,淅淅沥沥的细丝绵雨又下了起来,梁王府的下人连忙跟着下了马车,为梁王和世子撑起伞。
小太监却在一旁道,“王爷,世子,贵府的下人是不能进宫的,还请留在宫外。”
梁王自是连连应是,“把伞给本王,你们在宫门外等着。”
“是。”
没了下人,梁王和世子只得自己撑伞,让一向被下人随身伺候的世子颇觉不快,心里暗道小太监事多,宫里规矩多,也不知皇叔召他和父亲有何事,这般阴雨绵绵的天气,也非要进宫。
要不怎么说梁王世子没见过世面,竟还敢在心里埋怨起天子。
普天之下,除了卢皇后能被天子无限包容,千娇百宠,谁又能在天子面前讨到便宜。
谢砚之在栖凤宫细细听忠勤伯夫人诉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里压抑着怒意,没想到这梁王世子竟如此大胆,连伯爵府的小姐都敢亵玩。
虽说忠勤伯爵府无人在朝中任职,但到底有着伯爵爵位,哪里能任由权贵欺辱?
更何况,要说起来,忠勤伯爵府的爵位之所以能保住,还是当年他劝了父皇,父皇年轻时也算政绩卓著,谁知越老越糊涂,竟因为几个字眼革职了忠勤伯,他仍记得,忠勤伯也算是个勤勉的官员,这一革职便是数年,忠勤伯府竟是再无人入朝。
这般想来,谢砚之甚至在想,忠勤伯若是有不错的后辈,也可重用一二,弥补一番。
正想着,便见小太监领着梁王和梁王世子到了栖凤宫。
梁王阖上伞,也顾不得打湿的衣角,直接拉着儿子就跪地行叩拜大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便未曾直视天颜,目光之下,那玄色的衣角和绣着龙爪暗纹的长靴已然让梁王战战兢兢。
谢砚之眯着眼,手里不动声色地盘着佛珠,嗓音带着独属于帝王的矜贵,“朕听忠勤伯夫人说,梁王世子掠去了忠勤伯府嫡女叶微兰,叶姑娘回府之后便上吊自尽,可有此事?”
谢玉轩一听到这话,原本垂着行礼的头一下子抬起来,看向天子,满脸讶然,目光瞥见了一旁坐着的忠勤伯夫人,心中忐忑。
他着实没想到叶微兰竟然自尽了,他那日不是告诉她,会纳她进梁王府当侧室,怎得,她一个落魄伯爵府出身的女子,当他梁王世子的侧室,委屈她了?
谢玉轩面色惨白,面对天子的质问,也不得不回,“回陛下,绝无此事,臣整日里在家念书,哪里掠去过忠勤伯爵府的姑娘,是忠勤伯夫人一派胡言,陛下可不要轻信,臣可是您的皇侄。”
一旁的梁王越听越冷汗涔涔,这个混帐,什么皇侄,他都不敢跟天子攀亲,虽说他确实是天子的兄长,但那又如何?也掩盖不了他见到天子便满心恐惧。
别说皇侄,天子当年亲手射杀自己的兄弟,哪里会顾念这些情分?
谢砚之听到谢玉轩的回话,一声嗤笑,“定国公已经将证据全部呈上来了,你还敢狡辩,梁王世子?”
谢玉轩这才看到,一旁坐着的还有定国公卢咏思。
卢咏思的面容也决谈不上好,毕竟,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想将她娶回家,谁知这姑娘被别的男子亵玩,又上吊自尽,卢咏思心里怎么可能高兴?
如今自是恨不得谢玉轩死。
梁王瞧见天子的嗤笑,便明白天子越是这样,心中便越是怒极,一个巴掌呼到谢玉轩脸上,“混帐,陛下面前,还不如实说?”
谢玉轩不明白,皇叔还没说什么,父王怎得先动起来手,有些生气地骂道,“父王打我干什么?这事我真的不知。”
谢砚之为什么当年留着梁王呢,就是因为他知道梁王最是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像今日,梁王已经猜到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便不敢在他面前虚张声势,胡言乱语。
可这梁王世子却瞧着蠢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