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婚丧嫁娶就是顶大的事，尤其是这种丧事，平时就是再大的仇再大的恨，这个时候，也不会给人家使绊子。

陈建军是长子，也是这次丧礼中要给陈母捧灵摔盆的“孝子”。

因此，向村里沾亲带故的人家报丧这件事也是陈建军在做。

陈建军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家中还没有办过丧事，这会也只是按照其他长辈的叮嘱，以及想着以前看过的别家如何做来行事。

好在陈母的身体状况村里人也都知晓，陈建军来到别家门口，刚跪下还没来得及磕头，大家便知晓了是什么意思。

将陈建军扶起，承诺到时候会去陈家帮忙和吃席，陈建军便去了下一家。

城里已经实行火葬很多年了，但在陈家老家这边，还是流行传统的土葬。

家中只要有老人的，棺材也都早已备好，老人也不忌讳这个，“寿材寿材”，增福添寿。

陈母的那口棺材，已在家中阁楼上放了十几年，这会终于被取下来要用上了。

农村的丧事礼节繁多，尤其是老人过世，更是讲究。

陈家请了村里专门做这事的人，在专人指点下，虽忙碌了一些，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陈建军和陈建国觉得人都走了，所有排场都是给外人看的，没必要多折腾，陈建党则是不想多花钱，三兄弟难得意见一致，在村里人不说闲话的基础上，丧事一切从简。

陈母去世的第三天清晨，终于被“送上了山”，入土为安。

陈一凡作为亲孙女，自然也是要披麻戴孝的，她全程跟在张春华身后，不停地跪下，磕头，像个提线木偶，身边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几个孙辈之中，陈洁是哭得最伤心的一个。

这个五一假期，原本陈洁和陈静约好了一起出去玩，早在放假前一天，没有课的陈洁就坐车去陈静学校所在的城市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姐妹俩是前天下午才到家的，没有送到陈母的最后一程，因此这会陈洁除了伤心，还在遗憾。

陈一凡和陈静哭不出来，但因为被炮竹和烧纸的烟熏着，两人的眼睛还是通红泛起泪水，外人看着也以为她们是情绪内敛，其实内心还是悲伤的。

村里人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这几个女娃娃不错。

而事实上就是，陈一凡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涟漪。

更因为村里流行哭唱，每次一听到那些妇人一边嘴里喊着有声调的话，一边拖长声音哭，陈一凡就莫名有些出戏。

尤其是，她刚刚仔细听到身边的一个她喊舅奶奶的妇人，嘴里竟然是在唱“她大姑哎～你在底下保佑你娘家侄子孙子考个好大学哎～”

陈一凡差点都要笑出声了。

她还以为这些哭唱就跟唱山歌一样，都是有固定的词的，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调子听上去一样。

陈家的席宴设在了晚上，也没去饭店，只是请了村里大厨来家做饭。

碗碟锅具都是村厨自己带来的，陈家只需要去村里借一些桌子和板凳回来，再请一些帮厨。

陈一凡是女孩子，力气小，不会被安排去端盘子。

村里也没有专门的小孩桌，各家带来的孩子都是跟在自家大人身边。

陈一凡自然也没座位，就和陈静陈洁一起待在厨房里。

大厨炒好了一个菜，装盘之后会剩下一些分给她们吃。

“多吃点，等会结束之后我们就要走了。”

张春华在忙碌中途，还抽时间来厨房看了一眼三个孩子，给她们送了一大碗肉汤。

“今晚还走啊？怎么不多留几天？”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婶子，被陈家邀请了来厨房帮忙切菜。

“今年五一就放三天假，明天就要上课了，高中学习紧，落下课难补上去，我把几个孩子先带回去，建国还要在家里留一段时间。”张春华解释道。

“高中确实是这样，学习要紧。”

“是啊，你们家老人心疼自己儿孙，就连走都要挑放假的时候走，不然你们请假又要扣工资。”

“是这样的，大伯娘她生前就喜欢热闹，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有时间回来送她一程。”

“也是他们小辈孝顺，所以老人才体贴，你看最近天气多好，又不冷又不热的，遇上下雨下雪的时候才麻烦呢。”

“我听说啊，之前……”

妇人间的话题总是转变得很快，刚刚那会还在说陈一凡的学习，这会又转到了别家的八卦。

“春华，之前买的纸杯子放哪里了？再拿一些出来！”

“纸杯在房间里，我马上来拿！”

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张春华忙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叮嘱了几个孩子，让她们想吃什么就吃，如果厨房没有的话，就拿着碗去外面席上让大人帮忙夹菜。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今天都来了，这会都在外面席上坐着呢。

因为有很多亲戚今晚吃完饭就要回去，所以宴席结束时没有很晚，差不多八点多，就开始上水果了。

上完水果，也就代表着今晚的菜结束了。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陈建军三兄弟开始给今晚来的宾客发回礼。

这些回礼都是之前就分好了的，按照老家这边的风俗准备，每个来上礼的人家都有一份。

里面装了两包香烟，一条毛巾，还有一些糖果，因为是老人去世，每份里面还添了一个寿碗。

发完东西，又送走了宾客，已经快九点了。

陈建国今晚喝了不少酒，张春华便没要他送，自己带着陈静和陈洁回去了。

陈静的学校不在海城，但也跟着张春华一起走了，她留在家里出行不太方便，不如跟着车子到海城，那边坐火车更方便。

张春华的驾照已经到手好几年了，虽然是夜间长途，但车里还有其他人陪着，倒是也不怕，就是人累一些罢了。

下半夜到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就连爱干净的张春华，也只是换了个睡衣就上床了。

这几天守灵，她几乎都没合眼，现在只想赶紧躺下睡一觉。

一场丧事办下来，人都瘦了好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