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她说：“我今晚给你做炖羊肉，你吃一碗。”

唐继睁开眼睛，望着苏锦也年迈了许多的身影，他想说别麻烦了，可话到嘴边还是作罢了。

“多撒点儿葱花。”

“好。”

苏锦花了三个小时，煮了一大锅炖羊肉，晚上将沈禾夫妇叫了过来，也将谢晋夫妇叫了过来。

大家一起围着餐桌吃炖羊肉。

唐继已经没法吃肉了，就喝了几口汤。

吃完饭，苏锦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她忽然朝谢宝淘跟大妞招手，“你俩跟我过来。”

大妞拿餐巾擦掉满嘴的羊肉汤，任由谢宝淘牵着，跟着苏锦来到唐继的躺椅旁边。

苏锦对谢宝淘说：“淘淘，你来给老先生把脉。”

谢宝淘面露犹豫之色。

唐继却朝她微微一笑，“来吧，孩子。”

谢宝淘这才坐在小软凳上，安安静静地给唐继把脉，她的面色越来越沉重。

到最后，谢宝淘抿紧了红唇，眼睛也有些泛红。

等谢宝淘把完脉，苏锦又将大妞放到凳子上，“大妞，你来给舅爷爷把脉，要认真，仔细感受，知道吗？”

大妞早就跟苏锦学过把脉，但还不是很精通。

她按照祖奶奶传授的要领，张开小短手给唐继把脉，过了好一会儿，大妞才软糯糯地说：“舅爷爷的脉象很微弱，脉搏很硬，很奇怪，跟爸爸妈妈他们的都不同。”

苏锦便蹲在大妞的身前，认真讲述道：“这种脉搏，摸上去如同按在钢刀上，那是因为舅爷爷的肝脏已经病得很重了。”

“这叫肝死脉！”

闻言，满室寂静。

大妞明白死脉的意思，她有些难过地望着舅爷爷那张消瘦了很多的脸颊，“所以，舅爷爷要离开我们了吗？”

“对。”苏锦握着唐继的手，感受到唐继正在用力回握自己，无奈力量太微弱，所以握不住。

苏锦沉吟道：“敬呈，给鹤城唐家那边打电话吧，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我们得在15个小时内，将你舅舅送回唐家。”

15个小时，这就是唐继生命的倒计时了。

可唐继却在摇头，他断断续续地说：“家，不，鹤城，家，你”

苏锦闻言一愣。

宋敬呈心情有些难受，他说：“奶奶，我想舅舅说的是，家不在鹤城，家在有你的地方。”

“他不想回鹤城，他想跟你回家。”

回家。

“那就跟我回家。”

苏锦回头看向沈禾，她说：“苗苗，帮我把你舅舅送回咱们老家吧。我爹葬在那边，我将来也要葬在那边，唐继也就落在那边吧。”

沈禾哽咽地应了一声，就赶紧和宋敬呈一起去准备直升机了。

六个小时后。

他们回到了渝城的老家。

马凯跟谢晋他们先一步赶了回去，已经联系好了丧葬队跟厨子团队。

落地后，唐继让宋敬呈帮他换上体面的中式西装，穿着锃亮的皮鞋，牵着苏锦的手，坐在家门口的躺椅上。

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苏锦生活了一辈子的十万大山，唐继眼珠微转，视线落在苏锦的脸上。

然后，他就舍不得再挪开。

苏锦一直握着唐继的手腕。

她清楚地感受到唐继的脉搏从微弱到彻底归于平静。

她没有松开唐继的手，就那样继续握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才哑声喊了声：“苗苗，敬呈。”

宋敬呈在跟唐家那边的人打电话，询问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沈禾则在跟风水先生聊目的的事。

听到苏锦喊自己，沈禾赶紧走过去。

见唐继闭上了眼睛，沈禾呼吸一滞，听见奶奶哽咽地说：“他走了，通知丧葬队可以过来了。”

“葬礼你俩给他办，我去休息会儿。”

“奶奶”沈禾很担心苏锦，她说：“要不，我给你点一盏安神香薰？”

“不用。”苏锦叹道：“这一天早就有所准备，他身体不如我，走在我前面是很正常的。”

“我没有很悲伤，我只是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