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提着刀推门出去。

乔茜踱步至酒馆外道的那棵石榴树旁，突然一刀下去，开始……削树皮。

春夜溶溶。

月影与白雾缭绕成了一团，化作沉重的水汽，黏在树叶上、黏在泥土上，也黏在一个人的红披风上。

这是个相当年轻英俊的男人，眉毛浓长且黑、双目明亮有神，穿了件讲究的紫衣，腰带却松松歪向一边，衣襟也有有点歪，看上去像是个荒唐的纨绔子弟。

不过，纨绔子弟大约是没有他的体魄与胆量的，此人猿臂蜂腰、修长精壮，红披风自林中掠过时，却又好似一股没有重量的轻烟，足见其轻功之高妙灵秀。

此人就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这无疑是个不适合出行的夜晚，若非得出行，那自然是坐车为上，骑马次之。

但陆小凤既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

因为他一向认为，这世上最常见的是名利碌碌，最难得的却是美景良辰。

此刻，陆小凤正穿行上这潮湿的春天的夜晚里。

此处乃是秦岭北麓的一条小路，脚程快的话，再走半个时辰，就可到最近的一处城镇。

不过此时天色已暗、城门已关，且这又是一条小路，故而路上除了陆小凤之外，便唯有路旁树影婆娑，夜风吹过，发出黏着的簌簌声。

突然，他在漆黑树影之间，瞧见了棵树干发白的树。

陆小凤挑了一下眉。

下一个瞬间，他就已出现在了那棵树旁。

原来是一棵被剥掉了一半树皮的树，上头还刻着一行小字。

只见上书——陆小凤破产于此树下。

陆小凤：“…………”

这是什么古典孙膑爱好者行为，他该谢谢上面写的不是“陆小凤死于此树下”么？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啪！”。

黑夜倏地亮起！

……说“亮晃晃的夜”似乎有点诡异，但那一个瞬间，陆小凤的眼前的确亮如白昼，好似闪电突现，却始终不熄。

居然是一间小小的房舍在陆小凤面前亮起——

青堂瓦舍、篱笆木门，仿佛最普通不过的一间酒馆。

然而，这朴素瓦舍之上，却嵌着一块上下通达的透明琉璃大窗！

这般澄净清澈，无一点杂质，即便在京城之中，也是能做贡品的品质了……何等豪奢，居然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这岂非是锦衣夜行？

不……重点并非在这里。

屋内仿佛有万千烛火同时亮起，光芒齐齐透过，辉辉斩破春雾，使得这巨大琉璃仿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冰，在雾气中梦幻奇妙，不似人间。

“吱呀——”一声，门在同时打开了。

“（音乐）您好……欢迎光临……”

“（音乐）您好……欢迎光临……”

伴着奇异短促的音乐，女声从门内幽幽飘出，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

这声音怪诞、僵硬，只肖的人稍稍一留神，便能发现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句与句之间的停顿也完全一致，不自然到令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音乐）您好……欢迎光临……”

“（音乐）您好……欢迎光临……”

……人哉？鬼哉？

大门洞开，好似山鬼正声声催着误入其中的凡人——来呀，来呀，难道你不想进来看一看么……？

桦树就在酒馆门口，有人靠近，则会触发自动门与自动迎宾，然后在这个时候，突然开灯，并且把灯调到最亮的那一档。

——其实，古人的蜡烛也做得到很亮，点起许多根一起放灯架上就是了，但许多支蜡烛可以做到同灭，却很难做到“啪”的一声同时亮起，没有这样的冲击力。

陆小凤好奇心强、行动力高，乔茜好一通故弄玄虚，正是为了吊起他的好奇心。

陆小凤果然立即做出了反应，动作极其敏捷地……捂住了眼睛。

“哎哟……我的眼睛……！”

大半夜的在野外溜达，眼睛已经习惯了黑夜里微弱的光，结果忽然一下被闪瞎了狗眼。

“哎哟……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酒馆里的乔茜也反射性地捂住了眼睛。

大半夜地在里头守株待兔，眼睛已经习惯了黑夜里微弱的光，结果忽然一下被闪到眼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