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里能点灯?照……照那么远?”孙瘸子倒抽一口凉气,独眼里满是骇然。他跑海半辈子,见过港口夜里点灯笼,可那才多大光亮?照十丈?亮如白昼?这……这简直是仙家手段!
顾思乡三兄弟的脸上露出巨大的震惊和茫然。私筑大道或许是僭越,可若这路……真如她所说,百年不朽,雨雪无阻……还有这夜间能照亮十丈的路灯……这已非简单的财力物力,而是近乎改天换地的力量!这季如歌……到底在北境经营出了怎样一番局面?
“中间土埂,分隔往来,是为‘行道’。花草虽小,亦可观可护土。”季如歌最后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震撼、茫然和一丝隐隐的敬畏,“此路,通向北境山庄。走此路,明日此时,可抵。”
她不再多言,转身上车。
车队再次启动。这一次,沉重的车轮缓缓碾上那黑得发亮、平整如砥的柏油路面。
没有预料中的颠簸!没有恼人的尘土!车轮滚动,发出低沉而平稳的沙沙声,如同行在凝固的墨玉之上,平稳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车厢里,连最微弱的呻吟都消失了。陆老夫人惊异地睁大了眼,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平稳。孩子们扒着车窗,小脸上满是惊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整齐划一的白杆路灯和中间那条点缀着枯黄花草的土埂。
赵头儿和孙瘸子也挤在车窗边,贪婪地看着脚下这奇迹般的黑路,又看看两旁那高耸的路灯杆子。
“乖乖……真的一点不颠!比坐船还稳当!”赵头儿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夜里……真能点那么亮?”孙瘸子独眼放光,想象着那亮如白昼的景象,心头一片滚烫。
“行道……分隔往来……”一个岭南书吏若有所思,“各行其道,互不干扰……妙啊!”
车队在宽阔平坦的黑路上奔驰,速度比在黄土官道上快了何止一倍!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窗外的景象飞速变换,远山、荒原、偶尔掠过的村庄……
季如歌微闭着眼睛,视线朝着远处观望着。
自己离开这两个月,大家如此短时间内的修的这么好,那些人功不可没。
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记一功,年底的时候大大奖励一番。
随着眼前的景色飞逝,南方来的众人,眼睛都不够看的朝着四周观望着。
黑得发亮的柏油路如同凝固的墨河,将车队平稳地推向北境深处。岭南的湿热被彻底甩脱,空气变得干冽清冷,吸进肺里带着微微的刺痛。
车窗外的景象也陡然一变:连绵的甘蔗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在秋风中翻涌着枯黄波浪的稻田。远处山峦的轮廓硬朗而冷峻,裸露出大片灰褐色的岩石,与岭南那终年裹着浓绿的山截然不同。
车队驶入一处宽阔的驿站。驿站并非官家制式,青砖灰瓦砌得齐整高大,院落宽敞得能停下几十辆大车。更让岭南众人瞠目的是院墙一角矗立的高大水车,巨大的木轮被一条清澈湍急的溪流推动着,日夜不息地旋转,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嘎吱声。清冽的溪水被木斗舀起,源源不断地注入高处的蓄水池,再通过埋在地下的陶管,流向驿站的各个角落。
“这……这水车,比咱们岭南的榨蔗辊轮还大!”赵头儿第一个跳下车,仰着脖子看那庞然大物,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奇,“不用人力,也不用牛马,自己就能转?水……水还能自己流到屋里去?”他凑近墙角一根探出的、裹着稻草保温的粗陶管,侧耳听着里面隐约的水流声,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