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图,奕宁很快就有了些想法,让李熊找人去实地看看,做些测量的工作。陆骁在这日登门拜访,正义凛然地拿着一个过度包装的礼盒,端端正正放到奕宁桌上。“谢礼。”
奕宁靠在软垫上托腮打量他,视线在礼物和陆骁之间转了三圈,已然知道这是严以琛的主意。“打开吧。”
陆骁准备的那套词还没说出口,这程序就已经快进到了第三步。他把堵到喉咙口的话咽下去,打开了这个雕花镶螺钿的黄花梨木匣子。
匣子里那套棋确实是精品,黑白两色玛瑙颗颗纯净。棋盒也是上等的琉璃烧的,配合棋子和棋盘,往那一摆就足够赏心悦目。
奕宁用两根手指捻起一颗黑子,放在光下看了看,最终落在棋盘中央。陆骁盯着他袖子外的那截手腕子,还没动作。
“你等什么呢?”奕宁把腿伸长些,蹬了一下正襟危坐的陆骁。陆骁才反应过来,拿起白子,和他对弈。
一开始两人各怀心思,眼神飘忽随意置子,但到了后来,他俩都觉得棋逢对手,认真起来,一盘棋下了大半天。
奕宁的棋艺是和姐姐学的,到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套路宇文尚了。陆骁最擅长排兵布阵,这与棋艺有很多相通之处。他军旅多年,棋艺不降反升。
紫菱和翠屏贴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看他们二人下棋,津津有味。就算看不懂棋,这二位的容颜也相当下饭,看一整天也不烦。
陆骁吃了奕宁几颗子,抬头看他,就见小殿下托着下巴,那双猫眼眨啊眨,秀眉微蹙。紫菱轻咳一声,指了下外面的天色,陆骁才反应过来,把棋盘推到一边,“该吃晚饭了。”
“等一下,这一步……”奕宁还想摸棋子,陆骁却把棋盒盖子盖上了。
“明日继续。”他这么说着,心思一动,假装手抖把棋盘弄乱了。
奕宁靠在垫子上伸懒腰,“你不用搞这些小动作,棋子有几颗、在什么位置、哪一步被吃掉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摆回来就是。”
陆骁见这方法糊弄不了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去拉他起来。“吃饭。”
奕宁背着手往外走,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对了,明日你没事的话,把叶渡清和严以琛叫上,去城郊相地。”
“什么地?”陆骁其实早就看见了奕宁桌上的地图,不过他不知道宇文尚把这片地给他做什么用。
“去了就知道了。”奕宁心情挺好,走到饭桌边坐下。夹了一口菜,他又说:“礼物不错,我收下了。”
陆骁的心脏当即有力地跳了两下,也坐下,吃饭。
第二日,四人在城郊的河边小坐。帝都逐渐入秋了,河滩上的苇丛有了些黄色,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有一些衣衫单薄的流民在河对岸锄地建房,此处地势低平,如要耕种小麦,还需多加开垦,使土质不那么湿黏。不过今年要想把麦苗种下去,已经是迟了,不等收成就会霜降,流民们只能咬紧牙关过日子,希望即将到来的冬天别太寒冷。
奕宁在与叶渡清说话,叶渡清满脸尴尬,吞吞吐吐地做了一番形容。严以琛轻松地半躺在地上的竹席上,问陆骁有没有实施他的计划。
“今日来城郊,所为何事?”叶渡清清了清嗓子,问奕宁。
奕宁接了李熊递给他的茶杯,指着面前平坦的土地说道:“我打算在这建一座园子,当做消闲之所,咱们几个在宫外也能有个谈天的去处。”他转头看向叶渡清,“不过造园子是个精细活,你家的园子修的那么好,有没有合适的工匠介绍给我,帮着参谋一番?”
叶渡清望着远方的小丘与山峦,再回看近处河流,觉得这的确是个造园的理想之地。“有,淮扬有位姓张的师傅,是这一行中的妙手,掇山理水不在话下。你若打定心思,我就写封家书回去,让爹问问张师傅愿不愿意到帝都来。”
“那太好了。”奕宁眉开眼笑,“宫中住的久了,不免向往乡野田居,河对岸这片地就交由百姓发展,明年能落成一座小村,有江村野趣之景就是极好的。”
严以琛看着图上的范围,问奕宁:“河对岸这一片不也是你的属地吗?这些百姓刚到帝都,手头难免拮据,修房子建村落恐怕有点难吧。”
奕宁眉眼弯弯,“所以啊,从明日起就要开工,先挖土成池、堆成土山,至于格局如何布置,等张师傅到了再说。”
严以琛听了觉得有点不妥,现在大费周折又挖又堆,到时候若是来了工匠,要推翻重来怎么办?不过他看着那些流民,脑筋一转,理解了奕宁的打算,“哦~原来如此。你是想让这些流民充当力工,管他怎么挖的,只要挖了就给工钱,倒是个好办法。”
陆骁和叶渡清听他一讲,也明白过来。从现在起施工直至岁末,流民们就能领几个月的工钱,拿着这些工钱修缮房屋置办家产,等到明年开春再耕作,村落也就形成了。奕宁是个大方的,给百姓的工钱只会多不会少,以建园为名头安置好流民,是一条良策。
“你多费心,可一定要将张师傅请过来。”奕宁拍了拍叶渡清,随后就跑到河边看野鸭了。
陆骁凑过去,用苇杆做了个简易的鱼钩,教奕宁钓鱼,顺便问他今日下不下棋。
叶渡清感受着夏末的微风,舒畅地叹了口气。他前几天基本上都没怎么下床,连饭都是严以琛端到床边喂他吃的。
严以琛勾住叶渡清的手指,嬉皮笑脸地问:“今日还难受吗?”
叶渡清给了他一拳,“再不许你这般胡闹!”
“怎么啦,你明明很舒服的。”严以琛把他的领口拉开一点,露出几块未消的红痕。
叶渡清绷着脸,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这几日不许你跟我同睡!”说着,就牵着小雪的缰绳,准备回去写家书了。
奕宁和陆骁看着那两人打情骂俏,气氛也微妙起来。“走吧,钓不到鱼,回去下棋。”奕宁惦念着昨日残局,把鱼竿一扔,也乘车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