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儿的模样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连带着方才被扈三娘攥出红痕的手腕都不觉得疼了。
“衙内,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身后的恶仆凑上来问。
“急什么。”梁舍斜了他一眼,摸出块玉佩在手里把玩,“看他们那架势,定是新来的官眷。去,把蔡福给我叫来。”
这梁舍在大名府敢如此横行,全仗着他爹是坐镇一方的留守梁中书,更仗着他娘曹氏是真定曹家的嫡女,连东京的贵人都要给三分面子。
平日里强抢民女、砸店伤人是家常便饭,知府判官见了他都得绕着走,早就是这地面上人人避之不及的泼皮太岁。
只是今日见对方是官眷,他倒没像往常那般蛮不讲理——毕竟强抢同僚家眷,传出去连他爹都护不住。
不过半个时辰,蔡福就佝偻着身子出现在梁舍面前。
这人是大名府的“地头蛇”,手里管着府衙的牢狱,消息灵通得很,平日里最会揣摩梁舍的心思。
“衙内,您找小的?”
“去查查,方才那支车队,是哪个官儿的家眷。”梁舍靠在茶楼栏杆上,指尖敲着朱漆扶手,“尤其是那个摔下车的美人儿,给我查清楚她是谁。”
蔡福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家衙内又看上谁家的女子了,忙点头哈腰地应着:“小的这就去,衙内您等着好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蔡福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翠云楼。
此时梁舍正坐在三楼的雅间里,怀里搂着个琵琶女,面前摆着一桌子酒菜,却没什么心思品尝。
“怎么样?”见蔡福进来,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
“回衙内,查清楚了!”蔡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是新来的副留守徐大人,徐子建的家眷。方才那美人儿,是徐大人从汴京带来的妾室,姓赵,叫赵盼儿。”
“赵盼儿……”梁舍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响,“盼儿,盼得我心头发痒。”
他忽然啧了声,“可惜了,是副留守府的人。”
他再混也知道,副留守虽说比他爹矮半级,也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三品官。
真把人家妾室抢了,他爹少不得要被言官参一本,曹家那边也未必肯护着他。
“罢了。”梁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旁边伺候的翠云楼头牌翠娘挥了挥手,“翠娘,给爷倒酒。今夜就在你这儿歇了。”
翠娘是楼里的清倌人,平日里只卖艺不卖身,此刻却不敢违逆,忙温顺地执起酒壶:“是,梁公子。”
她纤长的手指握着银壶,指节微微泛白——谁不知道这位梁衙内的德性,落在他手里,清倌人的名头怕是保不住了。
蔡福见梁舍兴致不高,眼珠一转,又凑近了些:“衙内,小的还打听到一桩事。这位徐大人,听说在汴京的时候得罪了曹家的人,才被外放到咱们大名府来的。
今日他去留守司拜见梁相公,两人当着不少人的面冷了脸,梁相公放话,要让他在大名府寸步难行呢!”
“哦?”梁舍猛地坐直了身子,眼里瞬间迸出精光,“我爹要收拾他?”
蔡福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接待徐大人的小书吏亲耳听见的。两人不欢而散后,梁相公把徐大人的文书扔在地上,说他不知天高地厚。”
梁舍哈哈大笑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杯都跳了起来:“好!好得很!”
他起身踱了几步,腰间的玉带随着动作晃悠,“一个被我爹盯上的倒霉蛋,还敢带着这么个美人儿招摇过市?”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志在必得的笑:“蔡福,你说我要是去‘调和’一下,让徐子建把他这妾室送给我,他会不会答应?”
蔡福谄媚地笑道:“衙内英明!徐大人初来乍到,要是得罪了您,往后在大名府可真是举步维艰了。说不定他还得主动把赵姑娘送来,求衙内您在梁相公面前美言几句呢!”
“算你说得在理。”梁舍满意地拍了拍蔡福的肩膀,又看向窗外。
暮色渐浓,翠云楼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他眼底的贪婪越发明显。
“不急。”他端起翠娘刚斟满的酒杯,对着窗外那片沉沉暮色晃了晃,“先让徐子建在我爹那儿碰几天钉子。等他走投无路了,本衙内再去‘帮’他一把——这赵盼儿,迟早是我的人。”
酒杯里的酒晃出金色的涟漪,映着他志得意满的脸,像极了一头盯上猎物的豺狼。
楼下传来市井的喧嚣,谁也不知道,这场街头的意外,乃是大名府的权力棋局的开端。
这梁衙内不知道的是,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形式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