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母想到罗明亮当时拉走了将近一半的粮食，只拉回去一袋红薯，这几个月他们一家等于吃的父母和大哥家的口粮。

不过想到罗姥爷和罗姥姥，冯母还是压着自己的火气问道，“你老实跟我说，咱爹娘怎么样了？”

罗明亮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冯母知道情况不好，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

罗明亮嗫嚅地说道：“大嫂去工地上找活干了，说是要给孩子们挣些口粮。爹娘和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尤其是狗蛋和虎子，我没想到她姥姥每顿都克扣他们的口粮，咱爹娘可怜两个孩子就把自己的口粮给两个孩子吃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全身浮肿了。

还有几个孩子吃了树皮磨的粉拉不出来，每天也捂着肚子喊疼，我们实实在没办法了。”

听到这里，冯青青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舅舅看起来比过年见到的时候还要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不过他真的不值得同情，可是还有姥姥姥爷，表哥表姐，估计她娘会心软。

冯母伸出手指着罗明亮，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家里都这样了，你来半天愣是不说一声！

还有你，你岳母就给你们一袋红薯，你就这样算了，你不是很硬气，拉走了咱家一半的粮食？怎么人家把你们撵出来，你们不知道把粮食要回来。”

这个小弟光知道窝里横的，欺软怕硬，这个时候咋不想着去方庄子要粮食了，他敢去，胡水花就敢拿大棒子把他打出去，现在呢，求到她这里，是感觉她好说话还是咋地。

罗明亮耷拉着脑袋，也不接冯母的话，他今天来就做好了挨批的准备，本来他想着冯家村就比他们多了一座山，浅山应该早就被人收罗干净了，深山里面又没人敢进，生活也不会比他们强多少。

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看着一家人饿死吧，他就想着来碰碰运气，进村看到蹲在墙角晒太阳的人虽然也是面黄肌瘦，但是比他们一走三晃的好多了。

而且他姐家竟然还有肉吃，刚才杂粮饼他吃出来了，那可是一点树皮都没有掺的纯杂粮饼，他姐家肯定有粮食，他对能借到粮食更加有信心了。

“我……我当时也是没办法，美丽她娘太厉害了。”罗明亮嗫嚅着解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厉害，你不会比她更厉害。说一千道一万，你也就敢在咱家里人面前横。”冯母叉着腰手指着罗明亮又是一顿批。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就罗明亮的那性格，她说了也是白说。算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那里还有水吗？”

见姐姐不继续批他了，罗明亮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村里很多人都去投靠亲戚了，只剩下几家。每家每天能分到半桶水，我们节省一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说的轻巧，一家九口人，半桶水能干啥呀，再继续干旱下去，说不定半桶水也没有了。

冯母想了想说道，“我给你拿点红薯，你们先吃着。”

她后悔当时有高价粮的消息没有通知爹娘了，可是想到大哥大嫂不在家，通知也没用，方美丽肯定不让买。

罗明亮犹豫地张了张嘴，冯母明白他的顾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半袋红薯肯定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吃，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如果带太多东西，路上会很不安全。

你先拿半袋红薯回去应急，等过几天情况稍微好一些，你再来一趟。还有，也不能只吃树皮，你们那边有竹林，竹笋应该发芽了，你找几个人一起结伴到林子里找找，说不定还有其他能吃的东西。”

“哎，哎！都听大姐的。”听了冯母下次还愿意借粮食，罗明亮一脸喜色。

给他装了半袋子红薯，冯母还是不忍心，又从厨房拿了两斤杂粮面装进袋子里，让罗明亮一起带走。

冯青青感觉她娘一下子露太多了，知道他们家有吃的，她小舅隔两天来一趟，他们也养不起呀，看来还是要挑个时间再种点粮食。

可是罗明亮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第二天天还没亮，冯母就开始懊悔自己昨天的心软了，罗明亮和方美丽连夜将罗姥爷、罗姥姥以及一群孩子们送到了他们家。

而他们两人呢，在冯母打开院门前就跑了。

“我小叔说，他和小婶吃点苦没什么，但是不能让老人孩子跟着他们吃苦。”罗浩然低着头说道，“他，他还说，我们来了，大姑就不用担心路上粮食被抢了。”

他都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知道他小叔这样做不地道，但是他实在是饿的难受，听说他大姑家有吃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过来了。

冯母气了个倒仰，现在人都跑了，一群人走路都晃几晃的，她还真没办法把人直接送回去，只希望大哥能尽快回来，把人接走。

家里一下子多了大大小小七口人，原本宽敞的堂屋瞬间变得拥挤起来。看着一个个瘫坐在那里，凳子不够，几个小孩直接坐在地上。

冯母一边在心里骂罗明亮，一边认命地转身去厨房做饭。

罗姥姥强撑着站起来去帮她烧火，冯母一把又把她按了回去，“娘，你好好歇着，万一摔倒了可就麻烦了，我先做点吃的给你们垫吧垫吧。”

这会儿也不想着做什么花样了，冯母直接熬了一锅杂粮粥，又煮了一锅红薯。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几个人咽了咽口水。

吃过饭，罗姥姥才拉着冯母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他们就带回来一袋粮食，这不是要了我们的老命么！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只能补贴给他们啊。谁知道这老天不给人活路，一滴雨都不下，最后全家都没粮食吃了。

昨天他从你这里借了粮食，回去他们两口子就在屋里嘀咕，半夜把我们叫醒，就要把我们送过来，我和你爹不愿意来，我们年龄大了，饿死了也就饿死了，想着你能给孩子一口吃的就行了，明亮就用板车把我们拉来了。

说是要给我们找活路，我知道为难你了，一会儿我和你爹就回去，不过这几个孩子真的没法带回去了，带回去就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