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长得十分瘦,恍若一阵风就能吹倒,眸子也尽是一种无尽的哀怨。
“舟儿……”她走进来,嗓音里尽是心疼,在意。
赢舟撑着身体坐起身,薄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安抚她:“母后,我无碍。”
“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啊!”赵太后悲戚地哭泣着,泪水控制不住流淌。
当年,盛赵国是天下第一的大国,兵力国力远远碾压华秦。
华秦那时为了安宁,不得不与盛赵国联姻。
历代君王,几乎都娶盛赵国公主为皇后。
可他们其实都不爱盛赵国的女人,甚至一直觉得盛赵国凌驾于华秦之上。华秦一直野心勃勃,欲吞并盛赵。
以至于嫁入华秦的每一个盛赵公主,几乎都只是空有皇后之名,并不受宠。
以前华秦实力较弱时,还不明显,到了她这儿,先皇一直未曾宠幸她,更不让她生下任何子嗣。
后来有了长皇子赢长屹,赢厉等皇子后,先皇才恩宠她,给了她一点薄情。
她在后宫受尽冷落、几十年来日日夜夜独守空房,孤凉一生,如此也就罢了……可怜了她的舟儿……舟儿生来就不受宠,不得其亲生父亲宠爱……
许多时候,别的皇子有的,舟儿都没有……别的皇子能亲近先皇,拿着写得潦草的文字给先皇看,都能得先皇一句夸赞。
可舟儿……即便他再努力,小小年纪再眼巴巴地凑上前,也不过是得其一个敷衍之语。
那年宫变,舟儿还为了保护赢厉,险些丢了性命……
“舟儿……娘苦命的舟儿啊……”赵太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裳。
赢舟却早已习惯如今的残躯病体,安慰她:“母后,我一切安好,不必忧心。”
“好……好……”赵太后终究是察觉到自己太失态,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又转而道:
“我知道你喜看书,又让人为你寻了许多书来。你若是空了,定要好好看。
在这秦宫之中,无人在意我们……你要努力……唯有坐稳太师之位,才不会有人欺辱你……”
赢舟看着一箱箱厚重的竹简被抬进来,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父亲对他不闻不问,母后每日来看他,定会给他带来数不清的各类文献竹简。
他的童年里,只有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那位父亲与受宠的哥哥们欢声笑语,只有永远看不完的竹简……
“好。”赢舟应下,虚弱的声线轻若一片羽毛,已没有任何波澜。
赵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又在偷偷抹泪。
赢舟移目时,看到她手背上竟然有一大片青紫。
他倏地抓起她的手腕,远山般的眉紧皱:“母后,他们又伤你了?”
“没……没……”赵太后立即将手往回缩。
可赢舟已了然一切,周身散发出一抹深山渊谷般的寒鸷。
赵太后立即拉住他的手臂安抚:“舟儿,你别怨你舅父他们……他们也是为了天下着想……
华秦如此野心如豺狼虎豹,一心想吞并诸侯六国。可那要死多少人啊?多少人将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六国之百姓,都要失去自己的国度……失去自己的家园吗?”
赵太后凄婉抹泪:“他们每次来看我,仅仅只是让我们努力些……不能让华秦继续如此下去……天下不该征战,应当和平共处啊……为何华秦非要你争我斗呢……”
赢舟周身那抹鸷戾之气缓缓收敛,他沉沉缓了口气,安抚地轻拍赵太后的手:“母后,您先回去休养,我心中有数。”
赵太后彻底离开后,赢舟才捂着胸膛,“咳咳咳……咳咳咳……”,一阵接着一阵咳嗽,咳得脸色阵阵青白。
护卫赵隽立即上前为其倒杯水,满面担忧:“公子……”
“无碍……”赢舟喝下水后,手臂撑在床上,撑着孱弱的身躯,目光却一点点变平缓:
“吾病重加剧,劳烦请陈客卿前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