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溪书坊的走红，老书坊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柳成功自是不肯承认是他不会经营的缘故，这才留不住老顾客，亦求不来新顾客的。

他只当柳云清是在故意针对他，几次活动都是碍了他的生意。

先前烧了那逆女的香水坊虽是大快人心，然谁道鲁倱那小子竟靠不住，傻不愣登的去冲撞了官家的象群。

呸！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眼睛都不生在脸上！

柳成功躺在书坊后院的竹椅上乘凉，而今坊里头冷清，他也懒得去前头招呼，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再扳倒了柳云清去。

鲁倱一时半会儿管不得他的事儿了，他可得自己寻想了法子才是，莫不能让柳云清得意太久。

先前烧了香水坊叫她元气大损，若是再烧了她的书坊呢？

还不得赔个底儿朝天去！

想到这儿，柳成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还未动手，但只是想想柳云清同齐氏那个贱人悲痛绝望的脸色，他便止不住的欢喜。

从前跟着他多好，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闹了幺蛾子出来，他柳成功哪点儿对不起她们母女几个，不就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玩玩罢了，这都容不下。

他早该将齐氏那生不出儿子的货给踹了去，再将柳云清三个给嫁了，也能换得一大笔银子来，保得他后半辈子无忧。

这是齐氏欠他的，欠他们老柳家的。

柳成功边想边滋溜喝着凉茶，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前头的伙计忙来忙去路过好几趟子，越看柳成功越觉不顺眼，腾地将手上的书册一撂，那伙计发难道。

“东家，该给我结了工钱吧？都拖了两个月了，我家娘子刚生了孩子，正是要银子买了滋补的吃用，你这样拖着，是要逼死我啊！”

柳成功一听这个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砰的一声将茶碗重重搁在石桌上。

“李二牛，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逼死你了！我是打了你还是苛待你了！午间不还多管你一顿饭，昨儿你偷偷多盛了一碗带回去，我说什么了吗！”

李二牛在这事儿上理亏，可要不是工钱久发不下来，他又怎么会带了这稀汤寡水的给妻儿？

“我这一大家子都指着我吃饭呢，东家不给工钱，我自要想法子养活大家子，昨儿我不过是多盛了一碗饭，若这钱再发不下来，我可要拿了坊里的东西抵钱了！”

柳成功最是自负之人，从前在家便是要说一不二，没本事也要妻女都拜服她，对着伙计更是不得了。

只见他一拍大腿，眼睛瞪得老圆，原还俊秀的脸顿狰狞起来。

“你敢！若我发现坊里头少了半片儿纸，我就要状告开封府，叫青天打老爷治你们的罪去！”

说完厉害的，柳云清见李二牛气得额间直跳，这大体格子若是给他一老拳，他岂能挨得住？

柳成功便立刻又说了软和的去。

“李二牛，你凭良心说，想我这样好的东家满汴京能寻出来几个？”

“包晌饭的东家可不多吧？前几年你成亲手头拮据，也是我叫坊里头给你支的十两置办，而今你有难处，我就没有难处了吗？”

“你家里倒是美满，我还剩得什么？且出了那个丧门星，拉着她阿娘胡闹也就罢了，还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给气跑了去。”

“如此还不够，你看看咱们这书坊的生意被那丧门星挤兑成什么了？我真想一头跳了汴河，一了百了，到时候这坊里头的东西就随便你们拿吧。”

李二牛不是个聪明人，他颇有些憨直，原自己是苦主，一听这个反而心生愧疚起来。

只是他心里也多少不服。

柳成功就是再有难处，每日也能吃香喝辣的，有这书坊做根基。

可他有什么？

小儿嗷嗷待哺，自家娘子生产时又伤了身，而今有些淋漓不止的迹象，莫说给娘子请郎中，便是光裹住家里的吃喝便时间艰难了。

想家里的难处，李二牛也顾不上自己的愧疚了，只管梗着脖子要钱。

“东家，你多少给我点儿，两个月的工钱你拿不出，一个月、半个月总使得！”

见李二牛这货油盐不吃，柳成功也懒得再同他虚与委蛇，干脆暴露自己本来面目，又往竹椅上一躺。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可难为人了，李二牛岂敢动他，这般读书人最是难对付，动不动的便要将人告到开封府，那官府衙门岂是好进的地界儿，过去了先挨几个板子，白的也成黑的了。

正当李二牛急得不行时，忽的前头传来几声响亮又欢喜的招呼声。

细听，竟是喊大娘子的。

大娘子来了！

李二牛眼前一亮，他那榆木脑袋终于是想起些从前的事儿了。

当初成亲拮据，是大娘子先给他提了在账上支取银子的事儿，磨了两日柳成功才同意的。

至于这包晌饭，从前确没有先例，听闻是大娘子那头的书坊待遇极好，老书坊的大伙儿也想跟过去，东家是为了稳住人心这才多包了晌饭。

然给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些个野菜汤、干饼子，总不见荤腥，然多了一顿总比没有好，大伙儿也渐不闹了。

大娘子几个月不曾踏入老书坊，而今却是来了，难不成是来要走老书坊的？

可东家不是说，大娘子到底顾着脸面和孝道，便不跟他计较了？

李二牛想不通那么多的事儿，只脸上挂着欢喜，抬腿便跑去迎人，见着大娘子跟见了救星似的，竹筒倒豆般将自己的委屈道了尽。

柳云清听罢也不多言，又问了旁的伙计们，发现柳成功拖欠工资不是个例，除了坊里头的大师傅，旁的有一个算一个，多少都克扣了。

“大伙儿的委屈我都知道了，只是眼下老书坊还不是我的，没法子给大伙儿垫了工钱，然大伙儿不必着急，待我处置完了，我真正做了你们的东家，什么困难便都迎刃而解了！”

伙计们没那个闲心管东家的家事，不过是谁给银子听谁的，而今大娘子能给他们做主，他们便声援了大娘子。

以李二牛首当其冲，径直奔到后院将柳成功给提溜了出来，且叫他好好跟大娘子“商讨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