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此时却已是雷雨交加,狂风大作。
阳翟简称阳城,居于汇泽,帝王宫临水建在东南,水上的白墙高约三米,上覆黑瓦,墙头切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有一个高大巍峨的黑色吊桥大门,由黑色玄铁而制,门洞深邃,门的一端用手臂粗的铁链拉着。吊桥上方有弓箭手,手握长枪士兵数名,门的两边是守卫各四名,手持兵器,魁梧挺拔。他们黝黑的脸上表情严肃,眼神却如鹰般锐利,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天啊!莲笙,你们确定要去那里面要饭吗?”
胡九背着莲笙,站在吊桥不远处的茶棚里。因风雨来的太急,街边的店家都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那街上的行人也是双手抱着头跑的跑,躲的躲。
茶棚里的小二望了望胡九,又看了看莲生,带了几分可怜,同时又无比自豪道。
“姑娘,你们外地来的吧?”
“嗯!嗯!嗯!”因刚才夜明出了声,莲笙害怕引起别人注意,只能赶紧点头。
“现在阳城已经不是人人自危的十年前了,即使是乞丐也可以进内城的。你看到那墙上和墙下的大哥们没,有他们守护着呢?别说多几个乞丐,来几个乱臣贼子也不在话下。”
“这么好?那西北边的乞丐那么多,为什么不都来这?”
“小兄弟,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但是呢”
小二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胡九二人,不由叹了一声气,“哎!”
“但是什么?”夜明被小二慢吞吞的样子急得不由催促的问道。
“但是那内城的乞丐都是需要付出劳动,一份劳动一份收获。看你们这样儿的,也着实挺惨,但是在这内城,即使你缺胳膊少腿,劳动一样也不能免。”
“这不挺好的,多有尊严的活法!” 夜明不由的感慨。
莲笙闻此也只是笑笑,不是所有世人都需尊严,有时候为了能安逸,尊严什么也不算。
雨停了,空中的太阳再次出现。
“这鬼天气,折腾死人了。东西还没有收拾完了,这又变样儿了。”
店小二嘴里骂骂咧咧的又把东西摆了回去。
“阿九,我们进城去瞧瞧!”莲笙凑近胡九的耳朵,小声道。
内城的街道比外城更繁华,临水的东边是望月楼,负责占卜和祭祀。因要与神明通灵,房屋修的高而华丽,即使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街道的西南边是相府,西北是司空府,东南是保证安全的六师。最北边便是那整个阳城的中心夏后宫,三正居于其中。连接着这些大小官宅的是一家家繁华的酒肆商铺。
胡九背着莲笙一进入内城就被带到了东南街的一个很大的宅院,宅院的门匾上刻着“救济院”三字。宅院里东西很多却井井有条。在那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望月楼楼。在望月楼的余晖下,即使夜晚也能看的很清楚。宅院里住了不少老弱病残的乞丐,与外城的乞丐不同,他们虽然衣着破烂,却是干净整洁。莲笙因腿脚不便,被安排在织布坊,胡九因眼睛不便,但长相清秀被安排去了乐师。
“莲笙,我突然觉得吧,自尊这种东西,可有可无的!”
夜明望着那地上一堆的废麻,不由的心疼了一下织布坊的姑姑。莲笙她已经来了半月有余,整整半月呀!同期的,别人都是两天一匹布,她别说一匹布了,那梭子能灵活的穿过织布机上的线网都不行。
刚开始织布坊的姑姑心善,看着瘸了双腿的莲笙没舍得立即驱赶她。可是这救济院拿着车正的补贴那可是有考绩的。
姑姑一进门便又看见那一地的废麻,心疼的抓了抓自己的胸口。
“阿笙呀!你再这样,救济院我是真没法让你呆了!”
见莲笙埋着头,姑姑更是添了几分气。
“阿笙,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原本埋着头的阿笙慢慢的抬起头,睁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眼泪正一颗一颗的往下掉,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姑姑见了瞬间凶不起来了。
“不是,你别哭!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呀!”
“谢谢姑姑,姑姑对我最好了!”
“少来这套,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出来吃晚饭了!”
姑姑无奈的转身出了门,一旁的阿默看了看莲笙,赶紧过来无奈的说道。
“阿笙,你的手怎么这么笨呀!你知道吗?这救济院也是有考绩的。这要是过不了考绩,要么由坊间姑姑补,要么就得削减人手。”
“重点是,这内城是不允许有乞丐的!”原本在远处林霜这时候也凑了过来。
看着这几个人热心的小丫头,莲笙不由的笑了笑。那狐狸瞎了眼,还这么招蜂引蝶!不过一想到这直接受益的还是自己,不由的又很是喜欢。
“我知道了,谢谢阿默姐和小霜姐!”
阿默和林霜见状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跟着其她人先离开了。
“哎!”见众人离开,莲笙将双腿搭在了织布台上,愤懑将脚腕上的哑铃当用力拍了拍道:“这该死的震天铃!”
“天天看你过得悠然自得的,您这是终于想起正事了!”夜明不由的冷嘲道。
莲笙仰着头望着那黄昏下的天空,还有那偶尔划破天际的鸟,那是一幅很美的景象,是莲笙曾经都不敢奢望的景象,看惯了这般风景的人,去那山上得有多痛苦,“夜明,你不知道那山上有多冷,多寂寞?”
一阵热风袭来,莲笙闭了闭眼又道,“我成神之前,是先成人的”
夜明望着莲笙那突然沉默的脸,没有心疼,更多的是感同身受。他们唯一不同的是,她看见的全是白,而她看见的全是黑罢了。
“莲笙,人也好,神也罢!求死不能的时候,求生是本能!”
“是的,你说的对!是本能,即使是牺牲他人为代价!”
“神怜悯世人,爱众生!不舍正常。”夜明沉默了一会,笑道,“实在不行,要不你把小狐狸扔那山上去。”
莲笙仰头大笑了起来:“夜明,你可比我想象的坏多了!”
“你们要把谁扔山上?”
胡九刚回来就听见夜明说要把他扔山上去,脸黑的要吃人一样。心里不由的骂道,这俩狗东西。他一天在外奔波,要不是他累死累活的练习技艺,第二天就能跟队入宫演奏。就莲笙那狗屁织布量,早被赶出这救济院了。
“阿九,回来啦!”莲笙闻声,赶紧起身,伸开双手,向胡九谄媚道,“我的阿九呀!我们好想你!赶紧过来抱一个!”
“滚一边去,都是没良心的。”
“哎呀!小狐狸就开了个玩笑而已!要丢你,不应该早就丢了嘛!还用得着现在。”
“谁知道呢?”胡九边说,边拿着棍子,熟练得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下道,“对了,刚才路过望月楼的时候,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莲笙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胡九,望月楼可是云集整个九州最优秀的巫术师和占卜师,那里占卜记录的不是国运,就是帝王命,亦或天下大事。夏后不仅安排了重兵把守望月楼,甚至里面还增加了无数机关。能闯望月楼,甚至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这热闹她可不能错过。
“走,阿九,赶紧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