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卡兰不能死!”梅迪夫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他闭上眼睛,痛苦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对那个男孩并不太熟悉,毕竟洛塔尔总是将儿子与他保持距离,不让他们接触。但他知道,卡兰是个无辜的孩子,那个年轻的生命本不该这么早结束。
“我认为杜洛坦并不知道这是个伏击。”加罗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感慨。
“她究竟想说什么?”梅迪夫心中疑惑,面上却仍然保持冷静,“我同意。”他简短地回应。
“是我坚持要求见面的。”加罗娜继续说道,眼神复杂,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遗憾,“洛塔尔会恨我的。”
梅迪夫知道,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他不确定洛塔尔是否会恨坐在他身旁的这位兽人女性,所以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这让你伤心吗?”梅迪夫问道,声音低沉。
“他是伟大的战士。”加罗娜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似乎在回忆着某些往事,“他值得为族人而战。”
梅迪夫的心微微一震。他知道加罗娜所说的“伟大战士”不仅仅是洛塔尔的荣耀,更是他自己心中的一份情感的投射。梅迪夫的思绪回到安杜因身上,那个曾经让他也感受到责任和使命的人。或许,这就是他最终做出决定的原因。
他思考片刻,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一个适合兽人的伴侣。”梅迪夫斟酌着措辞,语气尽量温和,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沉重。
“我不是兽人。”加罗娜的反驳毫不犹豫,语气中带着愤怒和自我否定。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似乎要将某些难以忍受的情绪甩开。“我也不是人类。我被诅咒了。我是加罗娜,仅此而已。”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那种自我轻蔑让梅迪夫感到深深的痛苦。他沉默地注视着她,眼中闪过怜惜与复杂的情感,最终鼓起勇气打破了僵局。
“年轻时,”梅迪夫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真挚,“我常常觉得自己在同类中格格不入。我虽然是基尔丁的一员,却并不真正属于他们。对他们而言,我更像是一个实验品,或者说一只宠物。我的血缘注定了我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但我却被迫成为他们的工具。”
加罗娜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睁得更大,鼻翼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
“在他们眼中,我是异类,但在两个无畏的流浪者眼中,我成了家庭的一部分。”梅迪夫停顿片刻,回忆的浪潮将他的语调染上了一丝温柔与苦涩。“我跟随他们的脚步,开始了一段寻找自我的旅程。我游历远方,寻求智慧,试图与所有我应保护的生灵建立联系。尽管那些生灵并不总是愿意接受我。”
加罗娜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梅迪夫的脸上,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交织着疑惑与隐约的认同。
梅迪夫的心微微一震,他注意到她那兽人特有的专注力,然而这种专注带给他的却不是平静,而是一种久违的疼痛——一种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刺痛。
“在我的旅途中,我遇到过一个伟大的民族,”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而深邃,仿佛在揭开自己最隐秘的心事。“那里有一位女性,她接纳了我,接受了真实的我,甚至……爱上了我。”
梅迪夫顿了顿,内心挣扎。他知道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既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痛苦的。它是他的重担,他的秘密,也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喜悦。他犹豫着是否该继续,却最终选择将这份真相分享给眼前的加罗娜。
“那并不是我注定的生活,但它教会了我一些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柔和却带着微微的颤抖,“如果你渴望爱,就必须准备好跨越一切界限。即使那意味着从世界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甚至跨越我们以为无法逾越的边界。”
加罗娜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她的面孔依旧冷峻,但眼神中的情感交错激荡,仿佛内心深处的斗争正在掀起狂风巨浪。
“你抛下了你的妻子吗?”她的声音低而缓,仿佛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刃。
梅迪夫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他转过身去,声音冷冷地回应:“去找洛塔尔。”
即便在她面前,他也无法完全敞开心扉。他有太多想对她说的话,但时机尚未成熟。或许以后吧——如果真的有“以后”。
“我必须留下来照顾你。”加罗娜试图改变话题,但语气中依旧带着一丝不确定。
“这是摩罗兹的工作。”梅迪夫的语调平静,却透着不可置疑的决心。
尽管梅迪夫的身体依旧虚弱,但他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必须行动起来的迫切。他从床上站起,迅速而果断地施展魔法,在地面上勾勒出复杂的法阵。蓝紫色的魔法光辉在他的指尖流转,映衬出他眼中的决意。
洛塔尔的下落并不是什么秘密。梅迪夫所恢复的能量,除了得益于魔法源泉的治疗特性,更来自他内心深处的信念。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在经历了太多错误、灾难与破碎的命运后,他决心做出改变。去做一些正确的事,去弥补过往的遗憾,去做值得自己深爱之人骄傲的事情。
那是他多年以前深爱、失去,却从未遗忘的她——一个存在于记忆中的微笑,无论是一日、一小时,还是仅仅一瞬间。
梅迪夫深深地喘息着,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抬起头,凝视着法阵消失后留下的空白,那曾是一片充盈着力量与希望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魔力的迅速流逝,那是代价,也是他的救赎。
他的声音低哑却坚定:“她会安全的。”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虚空中潜伏的幽影。他感到孤独,但这孤独并非令人窒息的黑暗,而是一种安静的解脱。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无论代价如何。
突然,一阵熟悉的阴冷气息从身后袭来,像是夜幕降临时的低语。梅迪夫缓缓转头,一个虚幻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那轮廓与他先前对峙的雷云形象极为相似,但眼中绿色的火焰更为耀眼。
“你以为将她送走,就能逃避命运吗?”那声音如低沉的雷鸣,带着嘲弄。
梅迪夫用尽全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直视那幻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坚毅的微笑:“我并不是在逃避命运。我是在为命运争取希望。”
虚影发出一声冷笑,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寒冷。“希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你这样做,只是延缓了不可避免的结局。”
“或许吧。”梅迪夫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微弱的魔法光芒,如同一根随风摇曳的蜡烛。“但即使再渺茫的希望,也比屈服于绝望更有意义。”
虚影的轮廓开始模糊,仿佛被梅迪夫的决心击退。然而它的声音依旧回荡在空中:“你会付出更多的代价,守护者。你会发现,有些命运比死亡更为残酷。”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黑暗重新笼罩卡拉赞大厅。梅迪夫沉默地站立片刻,疲惫得几乎无法动弹。他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向自己的书桌走去,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坚毅。
“命运可以试图摧毁我。”他低声对自己说,“但它永远无法阻止我为未来点燃的每一缕希望。”
他拾起桌上的羽毛笔,蘸上墨水,开始记录自己的决定。他知道,有些战斗注定无法避免,而他,也终将为此倾尽一切。
加罗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她感受到一种炽热的力量从洛塔尔的双唇传来。这并非温柔,而是充满渴望、痛苦与救赎的吻。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后背,仿佛在用这份力量逼迫自己脱离心头的痛楚。然而,恰恰是这份紧迫让加罗娜的心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跳动不已。
她闭上眼睛,回应着他那充满绝望的吻。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泪水的混合味道,那种痛苦凝结在他们的唇间,久久不能散去。加罗娜感觉到洛塔尔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依旧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伤痛,而她,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他的孤独与不安。她曾经看过太多的挣扎,却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脆弱。
洛塔尔慢慢地松开了她,气喘吁吁地望向她,眼神迷离,嘴唇微微发抖。加罗娜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她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情感释放,更是深埋在心底多年的伤痛爆发。那一吻,不仅仅是对她的欲望,更是对他过去所有未曾释怀的痛苦的释放。
“加罗娜……”他的声音沙哑,眼中依然闪烁着不灭的痛苦,“你不懂……我从未这样绝望过。”
加罗娜低下头,轻轻地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凭他靠着她的温暖,去寻找片刻的安宁。她的手轻抚着他的背,试图用这种简单的动作去安慰他,哪怕只是稍微缓解一分心头的沉重。
“我懂,”她轻声回答,“我懂每一种痛苦,洛塔尔。”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她的话。然后,突然,他又挣扎着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怀疑,如果卡兰能活下去,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再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加罗娜的心颤抖了一下,她知道,洛塔尔的内心深处依然在为儿子的死自责。他一直未能释怀,也许永远也无法释怀。
“你不是一个人,洛塔尔。”她的声音带着温柔与坚定,“我不会离开你。”
他的眼神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深沉而复杂,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谢谢你,感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加罗娜的手依然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她知道,尽管这段关系复杂、纠结,但至少在这一刻,她能给他安慰,给他一丝的温暖。也许,这并不是爱情的开始,而是一场相互依赖的默契之旅。
她轻声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洛塔尔。你从未孤单。”
随着她的话语,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稍微柔和了些。加罗娜知道,这种痛苦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愈合,但至少她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成为他肩膀上的一部分,陪伴他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