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他心狠,将池芸儿给推出知青点,实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已经在卞玉敏和池芸儿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么他不可能为自己留下后患和污点!
所以池芸儿留不得,远离知青点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江子实微眯着眼睛,在外人看来,他将池芸儿托给了哥哥照顾,那么以后池芸儿出了事,只能是江以华没有尽到责任,而他江子实却能完美脱身!
只要想想哥哥要被背负着一个女人的不幸,遭受众人的职责、池家人的怪罪;池芸儿被销毁,从他通往前途的路上,彻底挪开,不再具有威胁性,他可以继续维持往日的体面。
江子实浑身都激动地微微颤抖。
他会去省城念大学,再慢慢刷池家两口子的好感度,让他们助力自己返回京都,凭借着江以华的愧疚,家里的一切资源都只能是他的……
回到屋子里的池芸儿关好门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溢出抹冷笑。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过程从来都不重要,而她的结果必然要如江子实和卞家的愿吧?
池芸儿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重要,重要到让他们不要良心也得将她给按入泥潭中。
她抚摸着自己滑嫩的脸蛋,前面是死局,而她却没有选择。
往前迈一步,说不定她还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她表现出抗拒,那么江子实绝对不会让她多逍遥一秒!
池芸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慢悠悠地拨开糖纸,空气中立马飘散着淡淡清香却格外醇厚的奶香气。
她将米白色的糖块塞入嘴里,左右含着玩,任由那糖块将自己的脸颊鼓出包来。
日子苦的人格外喜欢甜食,似是吃到嘴里的甜,能让生活都变得美好积极起来。
池芸儿好歹是被拴在这里二十多年,熟知很多的事情,那砖厂就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是,财务科有俩女同志,但一个是厂长媳妇,一个是副厂长的侄媳妇,都是有背景的人。
不仅别人动不得,她们有时候还为了点蝇头小利,做起拉媒保纤的活,硬生生给人办成喜事!
可她池芸儿一个白皙水灵漂亮到,让人看见就禁不住热血沸腾的小姑娘,但凡迈入厂里一步,就有一群只长力气不长智商、由着自己的下半身操控一切的光棍汉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志遭了毒手,被他们轮流拉回家做媳妇。
业务熟练的他们,又能允许池芸儿保留清白多久呢?
砖厂又是盖在偏僻的地方,哪怕距离农场近,中间也隔着百米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幽暗的林子。
而且厂内面积很大,处处安置着几米高的砖垛,随便拉着人捂上嘴躲在哪里都没人能察觉……
池芸儿紧抿着唇,一下下咬着奶糖,思考着如何破局。
女人,尤其是她这种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要想在男人堆里保全自己,真的很难。
要么她有着别人惧怕的硬本事,要么她有别人不敢招惹的背景,否则只能沦为玩物!
她没有硬本事,只能寄希望于后面一种。
池芸儿突然想到了江以华,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这真是一场豪赌,如果江以华跟江子实狼狈为奸,那她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但如果江以华表里如一,真如同传言般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正直的人,那她爬出泥潭不是梦。
不过呢,池芸儿觉得前者的概率更大些,毕竟他们俩是亲兄弟。
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她得先探明下江以华的态度。
江子实将工作的事情说了,便去厨房舀了绿豆汤喝了碗,什么都没有添加常温的汤,带着他不喜的豆腥气。
他只喝了两口,就将其他的舀入两个陶壶中,拎着去给地里的知青们送去。
等人一离开,池芸儿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琢磨着以什么借口去寻江以华,又带什么去。
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来,小禾苗拎着一篓子的河鲜上门了。
小姑娘黝黑的小脸上布着汗珠,但是她笑得灿烂,牙齿都带着闪光,极为喜人。
池芸儿赶紧将人拉入屋里,笑着去后院井里,将自己吊的一罐子绿豆汤拿出来,倒入瓷碗中。
“喏,我洗衣服之前吊在井里的,现在喝温度正好,不会太凉,又能解暑消渴。”
禾苗笑着放下东西,手往身上蹭蹭,斜觑了池芸儿眼,见她笑意浅浅没有丝毫嫌弃,便暗暗松口气,欢喜地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绿豆汤果真清凉爽口,还有甜丝丝的味道,哪怕碗底的绿豆都带着沙沙糯糯的口感,所有的燥热一下子褪去,味与感的结合已经超出小姑娘对美食的认知,好吃又舒坦得她禁不住叹口气。
“待会你拎着给你爹娘兄嫂送去,不过别跟人说是我煮的,”池芸儿轻笑着低声说,还拿话堵了小丫头的拒绝:“毕竟这是你拿着一篓子河鲜换的,我怕别人说我欺负小孩子。”
小禾苗被逗得咯咯笑,“怎么会呢,我若是说出去,池知青门口肯定要有一群孩子们,捧着河鲜等着跟您换呢!”
“都是河里不要钱的东西,我们随便下篓子,不出半晌就能满了……”
池芸儿也笑着一本正经地点头,“那你更要替我保密了。”
毕竟她给知青们熬煮的绿豆汤一点都不走心,煮出些绿豆味就倒在一旁,留下小半锅继续中火熬煮、不停地搅拌,又放入冰糖、薄荷,起了沙的绿豆汤放到井里镇着。
小禾苗大大方方地捧着陶壶,“池知青,待会我给你送壶来……”
说着她就跑远了,要去跟家人分享美食。
池芸儿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篓子的河鲜上,活蹦乱跳的小河虾中还参杂着零散的小鱼、小蟹。
厨房里的调味品种类少、数量也不多,她索性直接洗净上锅蒸,再用辣椒、蒜头、酱油和些微的荤油做料汁。
池芸儿烙了几个丝瓜鸡蛋饼,留下一碗河虾当调味品的酬劳,其余的用碟子装好放篓子里,又拎着另一陶壶绿豆沙汤,带着斗笠、围好裸露在外的脖子锁好门,也没避讳下地干活的众人去了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