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披着厚厚的毛皮斗篷,斗篷颜色深沉,将她身形衬的更为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
她梳着十分简单的堕髻,不戴钗环,朴素的很,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眉毛稀疏且淡,春色也白的惊人。
春末,园中残花已败。
温氏坐在其中,便更显出几分萧索枯败之色来。
阮江月蹙了蹙眉。
她感觉自己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仔细地看过温氏的脸了,今日一瞧,她真的老了。
那张脸上满是岁月沧桑痕迹,再不见曾经的温婉静美。
她曾盼极了温氏的怜爱,求不得后恨极了温氏的薄待和冷漠。
如今,不管是曾经拼命祈求的怜爱,还是愤恨,都好像成了很久远的事情,如风过无痕,她的心中不留半分。
只有平静、淡然。
阮江月走近。
温氏身边嬷嬷听到脚步声忙回头,看到是她,飞快地行了个礼,想问候一声,却是称呼不出,问候生生卡在了喉间。
阮江月自是不在意。
她在温氏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温氏回了头。
她眼神缥缈茫然,好像不是很清醒的样子,看了阮江月半晌,忽然温柔地唤:“雪儿来了。”
阮江月微怔,看向那嬷嬷。
嬷嬷忙说:“夫人最近一直这样,有时清醒,有时又糊涂,给侯爷禀报过,侯爷吩咐请了大夫。
但夫人不让大夫近身。”
阮江月了然——
因为阮凌雪就是间接死于那些太医,以及温氏请来的名医,所以那成了她心里的阴霾,散不去的阴霾。
温氏没有听到嬷嬷的话,只温柔地看着阮江月,倾身上前,牵住她的手:“雪儿,你好像比以前高了点儿?
你还黑了些,最近是不是晒太多太阳了?母亲给你准备的香膏要记得用,早晚涂抹,皮肤会白皙透亮的。”
阮江月将自己的手抽走。
温氏疑问:“雪儿?”
“我不是你的雪儿,你认错人了。”
阮江月平静地说完,站起身,交代那嬷嬷:“她清醒的时候,让大夫看吧,提一提阮凌雪,就说让她为阮凌雪想想。”
温氏知道阮凌雪还活着,去大靖求医了。
她只要念着女儿,想再见一面,应该会看大夫,喝药吧。
嬷嬷忙应下。
阮江月转身离开了。
温氏急忙站起身,朝着阮江月的背影连唤好几声“雪儿”,还追了几步,有气息沉重地跌倒在嬷嬷怀中。
她怔怔地看着那消失在廊道深处的背影,眸子里的雾气消失,逐渐变得清明,“她不是雪儿。”
……
霍听潮以南陈帝的口吻下了一道圣旨,让阮江月接管京郊东大营。
此举在这多事之秋,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先前阮江月曾带李冲前去制衡过东大营,那刘鹤翔是个聪明人,本本分分地让出了东大营统领之职,做了凤翎将军的副手。
靖安侯的声望,以及当初宣威将军的名气,让她很快在营中立稳脚跟。
阮江月每日便在京城和京郊走动。
太子的丧事,因为国库空虚,自是不能大操大办,但礼部也按照霍听潮的吩咐,操办的十分隆重。
依然是停灵七日,出殡发丧。
那一日阮江月自然也到场,亲眼看着“太子陈玄凌”和太子妃“阮凌雪”开墓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