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最重要的是,你爱我
他说完这句话,屋里静默了良久。
沉闷中女人推开他的臂膀,与他的身体强行分开了距离。
这个动作像是利刃,直挺挺地插进男人的心口。刀口生疼,不停搅动破碎的血肉。他垂下的眼眸蓦然被抽离了生息,晦暗的看不到一缕光。她的疏离让他还搭在女人身上的一只手不自然地抬起,又滞停在空中。
女人起身站到开着的窗帘前,西方余晖殆尽,海风纵情地吹进屋里,她微阖着双眼,迎风远眺混沌大海,隐藏了眼里的情绪。羽睫和额发凌乱,两侧如瀑的青丝缎带般在空中飞动,接连拂过瓷白肩头。黑更黑,白更白。“秦熠。”
她说话的声音沉闷。已经有段时日没叫过的全名一出口,预示某种重大决策前的郑重。男人心头一紧,全身血液凝固住。
此前多年他都是生死的掌控者,这种别人攥着自己心跳的滋味已经许久没尝过。
他暗讽自己,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胆怯,此时连抬头看她的勇气居然都没有,只能甘愿做个瑟缩在缝隙里的懦夫等着她下一句。
“我家庭美满,爸妈很爱我,哥哥也总是很照顾我。他们把我保护的很好,不需要为任何事操心费力。”
“对就是对,错便是错,但是终究还是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被人忽略,也让人刻意遗忘。”
“我不喜欢那样的地方,它让我紧张,让我害怕,喘不过气。”乔知念一口气说完,随后微顿,深呼吸新鲜空气。
“更不会待在那样的地方。”
靠坐在床头的男人一身黑衣,泰山压顶的迫人气势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他现下垂着头,看起来有些颓唐。
这句话在他听来无异于是委婉的告别。
随着天边最后一点光芒消失,黑暗汩汩汇入室内。女人立在窗边,面朝夜光,身体轮廓清瘦,莹白的身子化为黑夜中的一抹剪影。
男人的唇动了动,干哑的喉咙始终没有发出声音。他偷偷抬眼看她,要把她的样子吸进深邃眼眸。
即使是这样痴迷地看着她的背影都让他那么满足,那么贪恋,只想印入每个细胞,再用生命封印。
他可以像之前那样,用一切手段把她留在他的身边,让她成为他自己一个人的乔知念。
很想,但不能。
在她的跟前,爱怜终于还是胜过了他的强势霸道。
他不想将她带进她不喜欢的生活了,也不想让污土沾染了她原本洁净的羽毛。舍不得,甚至因为他的原因使她眉间轻蹙,他都心疼。
见他不再说话,小女人缓缓转身,走到他身边。海风的水气沾到她的裙子上,皮肤上,隔着一人的距离,秦熠都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凉意。
“你不抱抱我吗?”
乔知念没动,看也不看他给她掀开的被子一角,朝他微微张开手臂。
往常他根本不会说任何话,只会把她拥进坚实怀抱,用他的体温给她散寒供暖。
秦熠身形一滞,薄唇轻颤,些许张合之后抱住了她。抱上她的一瞬间,像巨石落进水平如镜的渊潭里,一击千层浪,在心底炸开,循环往复一发不可收拾。
深切地想感受怀中人,他手臂越收越紧,有力的肌肉高高绷起。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两人互相感知对方肌肤的纹理。
乔知念看不见他的眼神,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身体里一股子力气窜着,自己的心结被母亲疏解,也要让这个男人放下所有隔阂。
想着刚才和乔婉宁在电话里聊的,一鼓作气把积攒的心里话全盘托出。
“首先,我很喜欢这里。其次,你很好,对我一直很温柔…”
她把女孩心事展开放在他面前,从始至终,都把头藏在他的脖子后面,声音小小地只够他一人听,只怕一不小心松开拥抱的胳膊和他对视,那样她会心慌,会脸红,然后该说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对我好就够了。”
女人剪水双眸突然绽放流光溢彩,语气越来越暖。
“你是那么骄傲的你啊,却会照顾我生病吃药,会考虑我的胃口下厨,会为我思考小女生心思,会做一切讨我开心的事。”
“最重要的是——你爱我。”
她环着他的脖颈,口中说着爱,喷出的热气在他皮肤上。言语情真意切的话涓涓聚入男人的耳朵,那最后一句“你爱我”,让他瞳孔瞬间在黑暗中扩开染上星火。
自己短短时间经历了上天入地,像个旅者,或行走沙漠中被狂沙侵蚀,或独承一叶扁舟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行。
等此刻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告白竟滞住。
“不要总那么想自己,所有你说的那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从他颈里抬起头,脸上带着浅笑,眼里顾盼生辉。放在他胳膊上的指头顺着他手臂肌肉的沟壑抚摸,描画深深的轮廓。
男人隐蔽的自卑心思都被说中,并没有丝毫窥见内心的不满,反而和她紧密相拥的身体变得更炙热,心跳也更剧烈。
“好。”
血液复燃,他点头应允。
秦熠在感情方面表达能力一直孱弱得很,即便是心里想着,嘴里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其实他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她的话的,一个“好”字承载了他太多情绪,不仅是对她刚刚那番话的回答,也是两人之间暗墙的破裂。
那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阻挡,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
“这才对。”
她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更不会半路退出。
秦熠变守为攻,抱着人放倒在床上,在她身体的柔软处留恋。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唇舌相交,这个吻不带情欲,极致纯粹,他只浅浅地品她檀口的弥香。
“相信你,秦先生。”
然后她话风一转,想结束沉闷的氛围,他们两人之间根本不该这样。
“刚刚聊天的时候,我爸去给我妈煮粥了,我也很想喝。”
男人闻言刚要起身就被女人拉住。
“我去做,只是大概没你做的好吃。”
“呵…”他在黑暗里笑了,伸手打开床头的灯,嘴角牵动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