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宇宙二点五宇宙年四十五恒星年二千禧年地球历二十四年
亥月初七 晴
世间皆之无意,我岂愿之得闻。我一琼瑶黎庶,无意坐祖登仙。如黔庶之愿景,撮飧饔以为活。何错何罪之有,遭致天诛地灭。尔等凭何对彼,尔等凭何对吾。所切悲衰惨死,犹而历历在今。来时对世之奢望之深,走时对世之失绝更甚。无言以对以述表其感,仍求其生之不甘厌亡。岂不荒哉,无语无言,至此为止。
我曾如万千平凡之人,心底仅存对生活最本真的渴望。不过是想每日有粗茶淡饭得以饱腹,有一处陋舍遮蔽风雨,于时光缓缓流淌中,安稳度过此生。然而,命运却似无情的刽子手,将我这渺小如尘的愿景,绞杀得片甲不留。
起初,厄运的阴影悄然笼罩。家中长辈们陆续被怪病缠上,那病症怪异莫名,寻遍远近郎中,从村口深谙草药习性的老妪,到城中坐堂问诊、号称妙手回春的名医,药方换了一茬又一茬,珍贵草药与寻常草根皆熬成了苦涩药汤,可长辈们的病情却如深陷泥沼,愈发沉重。我日夜守在他们床边,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病痛啃噬,身体如枯木般日渐消瘦,面容扭曲变形,每一声微弱的呻吟都似锐利的冰锥,直直刺入我的心脏。无数个夜晚,我在神像前长跪不起,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直至红肿渗血,虔诚祈求上苍开恩怜悯,可回应我的,唯有那无尽的死寂,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
当灭顶之灾如汹涌海啸般袭来,一切在瞬间化为乌有。家乡突发的那场洪水,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魔,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先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声,似是灾难的前奏,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浑浊浪涛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扑来。所经之处,房屋如脆弱的纸糊之物,瞬间被冲垮,肥沃的田地眨眼间便被无尽的汪洋吞噬。我在洪流中拼命奔逃,脚下满是泥泞与杂物,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试图抓住那渺茫的生机,可洪水如影随形,如恶魔的巨爪,无情地追逐着我。在混乱不堪的逃亡中,我与家人失散,眼睁睁看着亲人们在洪水中挣扎呼救,他们的身影在浊浪中时隐时现,每一次沉浮都揪紧我的心,而我却被无情的水流阻挡,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那声音在洪水的咆哮中,渺小得如同蝼蚁的哀鸣,瞬间被淹没得无声无息。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黑暗与绝望将我彻底淹没。
洪水退去,家乡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曾经熟悉的街道,如今只剩一片狼藉,残垣断壁在斜阳下投下扭曲而诡异的影子,仿佛是这座曾经鲜活的村庄发出的无声悲叹。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淤泥,厚得让人举步维艰,每迈出一步,都像是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亲人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一起,我在其中疯狂地翻找着熟悉的面容,每发现一具,心就如被重锤狠狠击中,痛得几乎要停止跳动。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剧痛,仿佛灵魂被生生抽离,只留下一具被痛苦填满的躯壳,在这满目疮痍的世间苟延残喘。
怀着一丝逃离厄运的侥幸,我踏上了流浪之路。然而,外面的世界,不过是另一个残酷的炼狱。城镇中,贫富差距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横亘在眼前。富人们乘坐着华丽至极的马车,车身装饰着精美的绸缎与耀眼的金银,在街道上肆意横冲直撞。马蹄扬起的泥水溅洒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那些达官显贵们却只是发出阵阵刺耳的嘲笑,笑声中满是对穷人的轻蔑与不屑,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穷人仅存的尊严。而那些乞丐,为了能在垃圾桶中寻得一点残羹冷炙,不惜大打出手,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凶狠,那是被生活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无奈,人性在生存的重压下扭曲变形。
在这冰冷残酷的世间,我如溺水之人般,本能地渴望抓住一丝温暖,一丝善意。我曾遇到一位看似和善的老者,他主动与我攀谈,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耐心倾听我的遭遇。那一刻,我心中燃起了一丝久违的希望,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以为终于遇到了救星。我毫无保留地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财交给他,满心期待他能帮我寻得一份工作,让我能有机会重新开始。可当我转身去处理一些琐事回来后,他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如同美丽的泡沫,在现实的冲击下破碎得无声无息。原来,这世间所谓的美好,不过是虚幻的泡影,一触即碎,留给我的,只有更深的绝望与无助。
从那以后,我彻底麻木了,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我开始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正义与善良。每当夜幕降临,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满是嫉妒与愤怒。为什么别人可以享受幸福,而我却要承受这无尽的苦难?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这种愤懑在心中如野草般疯狂生长,逐渐扭曲了我的心灵,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心中的阴暗面如毒瘤般不断扩散,侵蚀着我仅存的一丝良知。我不再试图去帮助他人,甚至对那些同样身处困境的人也冷眼旁观,心中没有丝毫同情。我觉得,这世间的苦难犹如无尽的深渊,任何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无功。我开始坚信,只有冷漠和自私,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求得生存。每一次看到他人的不幸,我不再有同情,而是在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快感,仿佛这样能让我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找到些许平衡,以此来麻痹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了一座看似繁华却冰冷刺骨的城市。这里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可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片虚假的繁荣。我在城市的边缘徘徊,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寻找着可以容身的角落。偶然间,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大门半掩着,里面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仿佛是时间和绝望的混合体。四周堆满了破旧的杂物,灰尘在透过缝隙的光线中肆意飞舞,像是在举行一场绝望的狂欢。尽管环境恶劣至极,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安身之所。
在这个仓库里,我结识了一些同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有的是因工厂倒闭而失去工作的工人,曾经的辛勤劳作换来的却是如今的流落街头;有的是被家人抛弃的老人,风烛残年之际,却只能独自面对生活的残酷;还有像我这样四处流浪的孤儿,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如同飘零的浮萍。我们本应同病相怜,相互扶持,可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却彼此猜忌,为了那少得可怜的资源互相争夺。
有一次,我们好不容易从附近的餐厅讨来了一些剩饭剩菜,正准备分享时,却因为分配不均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其中一个人甚至拿起了一根木棍,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决绝,威胁着要独占食物。那一刻,我看到了人性在极度贫困和绝望下的扭曲,善良与互助在生存的重压下不堪一击,如同脆弱的薄纸。这一幕更加深了我的信念,这世间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善良与互助,有的只是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挣扎,每个人都在这残酷的世界中为了自己的一口吃食而拼命。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在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恶劣的生活环境双重折磨下,愈发虚弱,疾病如影随形。我开始咳嗽,起初只是偶尔几声,并未在意,后来咳嗽愈发剧烈,有时甚至会咳出鲜血,染红了破旧的衣衫。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肺腑,可我没有钱去看医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求帮助。我只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等待,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任由病情一步步恶化。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如沙漏中的细沙般慢慢流逝,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悲伤,因为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里,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是我摆脱苦难的唯一途径,是我在这黑暗深渊中唯一的救赎。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常常陷入对小时候美好时光的回忆中。那时的我,天真无邪,对未来充满了憧憬。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我在田野里无忧无虑地奔跑嬉戏,父母的笑容温暖而慈祥,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与希望。然而,现实却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一次次将我推向绝望的深渊,让我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曾经充满力量,试图抓住生活的希望,如今却变得如此瘦弱和无力,布满了污垢与伤痕,如同我那千疮百孔的人生。
终于,在一个寒冷彻骨的夜晚,狂风如恶魔般呼啸着穿过仓库的缝隙,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声响。我躺在仓库的角落里,身上盖着的破布如同虚设,无法抵御那刺骨的寒冷。我感受着生命的热度逐渐消散,意识也渐渐模糊。外面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人们依旧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卑微生命的消逝。我闭上双眼,带着满心的怨恨和绝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我痛苦不堪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依旧会在冷漠与残酷中继续运转,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有丝毫的改变,就如同我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一切都将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地淹没。
在意识消散的边缘,我仿佛又回到了家乡那片曾经充满生机的田野。阳光依旧灿烂,花朵绽放着五彩斑斓,父母站在不远处,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想奔跑过去,投入他们温暖的怀抱,可脚下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洪水的咆哮声再次在耳边响起,浑浊的浪涛瞬间将那美好的画面吞噬,黑暗重新将我笼罩。
我在半梦半醒间,回忆起流浪途中的种种遭遇。那些冷漠的眼神,那些恶意的嘲笑,如同尖锐的石子,不断刺痛我的灵魂。我想起曾经试图帮助一位摔倒的老人,却被他的家人诬陷为肇事者,索要赔偿。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丝对人性美好的幻想也彻底破灭。我开始变得冷漠,变得自私,用一层厚厚的壳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期待。
在这孤独的黑暗中,我反思着自己的一生。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运要如此折磨我?我不过是想过平凡的生活,为何却要承受如此多的苦难?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直至生命的终结。
随着生命之火逐渐微弱,我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这种平静并非源于对生活的释怀,而是一种彻底的绝望。我不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对我来说,是摆脱这无尽痛苦的唯一解脱。在最后的时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世间的苦难,能在我死后,随着我的离去而消散。然而,我深知,这不过是我最后的一丝幻想,这个世界依旧会按照它残酷的轨迹运转,而我,只是这冷漠世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