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王夫人方才说的那样,这会儿一见了皇上,那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贾元春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故而抢在前面说:“这是臣妾弟弟的孩子,小孩子体弱,恐怕养不大,臣妾就让母亲抱进宫里来,有皇上天威庇佑,定能让这孩子安然无恙。”
果然,贾元春的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又在状似无意间奉承了皇上一番,龙心大悦,也没有和她计较太多。
皇上瞧着襁褓中的孩子,小小的一团,但依稀也能看出和贾元春有几分相似,让他不由想着,等芙蕖和贾元春的孩子出生,怕也是这个小猴子样。
“虽是这样说,但孩子还小,这样来回跑,终归是不太好。”
贾元春面露忧伤,“皇上不知,臣妾原先还有个哥哥,天赋高才情好,比我那弟弟要强上十倍,只是”
“只是如何?”皇上倒不记得贾元春还有个哥哥,听她这么一说,倒有些好奇了。
“只是他早早地就去了,让臣妾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贾元春捏着帕子拭泪,“就是因为他身子弱,才会这样,丢下了父母长辈和妻儿,一个人到那边逍遥自在去了,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家里也是实在担心养不大,这才还请皇上莫要怪罪才是。”
王夫人想到早逝的贾珠,也不禁面露悲伤。
皇上说:“这不算什么,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贾元春和王夫人连忙谢恩。
宫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皇上瞧着这不怕人的孩子也有些稀罕,抱着逗了片刻,才把孩子还回去。
王夫人得意极了,这可是皇上都抱过的孩子,普天之下也是头一份的。
一时间,她便有些得意忘形了,说了许多话,听得贾元春连连皱眉。
说话间提到了林家,皇上问道:“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林家和你们家还是亲戚。”
贾元春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正是。”
她忐忑地看向皇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早些时候不就知道林家和贾家的关系了吗,这时候为什么又这样问。
难道是把贾家和林家看成同党了?
这可不行。
贾元春瞥了王夫人一眼,有些埋怨她不会说话,说些别的都没什么,怎么就突然提起林家了呢。
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错话了,抱着孩子缩在一旁不敢言语,战战兢兢地看着贾元春。
谁知皇上却不在意一般,说:“朕还记得林卿说过,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自小就是个皮实的,几乎没生过病,朕听着着实是羡慕极了。”
贾元春心里慌乱,飞快地将皇上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他是不是在敲打贾家,抬眼间看见皇上眼里似乎带着冷意,心里就更笃定了。
皇上果然是对林家意见颇深,不过略提一提,就这个样子。
虽然嘴上说得很是亲热,其实心里怕是已经将林家和临淮王打成了一派,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要一起收拾了。
“林大人一家刚搬来京中,臣妾对他们也不太了解。”
皇上意味不明地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在朕面前夸林家吗,怎么现在又不了解了。”
前些日子夸林家,那是林家还能用一用,贾元春现在想撇清关系,自然是不了解了。
贾元春扯了扯嘴角,说:“臣妾在家时,承蒙姑妈教导过,自从姑妈出嫁,多年未见,心中很是想念,那时候和皇上说的时候,心里还以为姑妈还是未出嫁时的那般模样,没想到现在却”
“祖父祖母满心筹谋,想给姑妈找一个好归宿,却不想识人不清,竟把姑妈也陷进去了。”
她长叹一声,似是无话可说。
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在说,贾敏在贾家的时候是很好的,可是嫁到了林家就变了,这和他们贾家没有关系,就是要降罪林家,也不要牵连贾家才是。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贾家也不能保证女儿出嫁后能一辈子不变。
皇上淡淡地看看了她片刻,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贾元春和王夫人。
但是贾元春想着,皇上应该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这样平静。
这样想着,她心中稍微安定了几分。
皇上走后,贾元春不赞同地看向王夫人,说:“母亲也太放肆了,在皇上面前,岂能这般胡言乱语。”
王夫人被贾元春当着抱琴的面如此厉声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怎么能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
“我又没说错,皇上都没在意,娘娘何必这样计较。”
王夫人心里憋着气,嘴硬不肯服软,可把贾元春气坏了。
“计较?我计较?”贾元春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说的话皇上还能听进去几句,此刻咱们贾家就和林家一起,成了临淮王的同党了。”
王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有些后怕,可是又拉不下脸说些软话,只能别过脸,和贾元春僵持着。
抱琴瞧着不对,忙出声打圆场。
“娘娘,太太也是心里高兴,一时说错了话,好在皇上心里有娘娘,这才没有迁怒。”
“太太,娘娘也是心里着急,这宫里不比外面,不说行差踏错,就是因为说错一句话人头落地的也不是没有,娘娘也是怕您惹怒了皇上。”
有抱琴在中间劝慰,贾元春和王夫人有了台阶下,便都把刚才那一茬抛在了脑后。
贾元春说:“母亲以后万万不能再这般随意了,皇上多疑,指不定什么话就让他心里起了猜忌,到时候对咱们家没有半点好处。”
王夫人抱着孩子哄了哄,“娘娘说得对,方才是我太过高兴,口不过心,说话前也没有好好想想,以后定然记得了,不敢再乱说话。”
母女二人又变回了亲亲热热的样子。
突然,宫人来报。
芙蕖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