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片裘离开后,塞廖尔伯奇来了,温行鹤只好继续在外头候着。
无妨,温行鹤习惯了,其实能等待就说明有机会,这是好事,只是时间实在太久了,他为了表示恭敬又一直哈着腰,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扛不住,于是索性跪了下来,趴跪能让腰松弛下。
“瞧,那猪又跪着了。”
“他们就喜欢跪着。”
身后的类似声音已经听得太多了,温行鹤早已淡然,今天他来这有重要事务相求,圆明园被一把火烧了,抢劫一番,其中有几件是主子们的心爱之物,列给了他一个清单,希望他能买回来。
收到电报的那一刻,温行鹤是有些疑惑的。
原以为,主子们会安排他去据理力争,至少表达一下大清国的愤怒,没成想只是要他找回心爱之物,而且还是买回来。
长叹口气,想着,主子有主子们的打算,自己这个为人臣子的,听命便是,所以来求潘尼兹馆长,让自己能进入到拍卖行,或私底下能看看理事们的‘战利品’,若有,便从他们手中直接购买。
不过,趁着这个功夫,他决定为第一批留洋儿童争取些权利,比,如他们允许进入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阅读的资格,洋务运动即将轰轰烈烈展开,留洋孩童是大清的未来,他们若能掌握西方科技便定能助我大清。当然了,这是温行鹤自己个的想法,顺着主子们委托的事,来求求馆长。
“为我大清,当狗就当狗吧。”温行鹤跪着松了松腰,心想着,总有不当狗的一天的。
但是,不当狗的一天是哪一天呢?
真是心诚则灵,跪下趴着松松腰那一刻,旁侧柜子底下角落那有个泛着幽幽光芒的东西落入了他的眸底,他老眼昏花,夜里头总是看不清东西,忙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定眼一看。
胸膛仿佛瞬间被血液涌入,一半冰凉一半沸腾瞬间滚到全身,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温行鹤只觉得耳畔轰隆隆地响,他忙爬过去伸手抓住,又立刻倒退着爬回原地,前后看了看后,这才低头偷偷朝着手心看去。
颤抖的手心里,一枚小而美的印章,“康熙御笔”四个字映入眼帘,手里微抖翻了个面,龙腾的雕刻令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应该是康熙爷的私人御玺,温行鹤忙塞入胸膛的位置,小心护着。
“看,那人怎么在抖?”
“他刚刚是不是在柜子底下摸了个东西?”
身后打扫卫生的两人驻足,只见跪趴着的温行鹤抖如筛糠,听到他们的对话,他跪着转了过来,抬眼时,眸底讨好又卑微。
“二位爷,没事,年迈受不了天寒,发颤呢,老毛病了。”他解释道。
天寒,额头却全是汗。
“东亚病夫。”那两人的手在鼻头挥了挥,去他处打扫了。
温行鹤的泪落到了地上,他趴着,试图控制发抖却无能为力。
贝勒爷虽没有再提起御玺之事,也给了他职位令他好好为了洋务运动联系洋人,但这件事是温行鹤来此处的由头,是他心头的大事,是他愿意用项上人头去换的关乎龙脉的大事。
跪趴着的温行鹤梗起脖子,撑着疲倦的身体站了起来,他看向高高的窗户,那儿一轮明月。记得第一次枚时,明月也如同今日一般。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得到了六枚了。
“龙脉得救,我大清国人当狗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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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值一栋庄园?现在很多假货,价格不行啊。”奈特理事从温师傅手里拿过刚刚从里面翻出的盒子,瞌睡立刻醒了。
“现在假货多,但这是真的,祝允明的草书,风骨烂漫又纵横奔放,加上画在扇子上,把玩也好,打开后弄个架子摆放也极美,几十年后,等这些文物被细分,定能拍得高价。”许师傅和高师傅满眼悲凉,仍毕恭毕敬介绍着。
整个仓库里,放满了中国文物。
“章先生也收藏了他的字画,与这个是一对儿,《宿莫水部官署答蒋南泠张瓯江见过》,这是极品中的极品。”高师傅小心翼翼地将扇子合上,放到桌子上:“绝对值一栋宅子。”
“我还以为这是个便宜东西的,打算给女王呢……”奈特理事忙收起来,又指着一堆金光灿灿的物件问道:“这呢?”
一旁的章片裘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涌动。